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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汐池本能的回頭看了一眼,只一眼,整個人便呆住了,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卻恰恰是那個她現在最不願意看到的冰冽。

“我去,不是吧!”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便扔了筷子,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轉身就開跑。

冰冽身影一閃,擋在她面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凌汐池的心砰砰砰的狂跳個不停,心裡實在是不想見到他,可是眼下這人都站在她面前,她總得想個辦法打發才是,無奈只好硬起頭皮,訕笑道:“嗨,冰冽……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好久不見,你怎麼會在這裡?”

才短短几日不見,冰冽便消瘦了許多,臉色有些蒼白也有些疲倦,灰青色的鬍渣使他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落魄,想來這些天他也是受盡了折磨。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凌汐池,一字一句道:“我聽說了你的事,我來這裡,是想問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凌汐池有短暫的一陣失神,隨即笑道:“他們都告訴你了。”

冰冽點了點頭:“他們說你是自願的,但是我不相信。“

凌汐池的心有些發酸,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感動,可她知道眼下這樣才是對他們最好的方式,冰冽和寒驀憂可以平安離開,她也可以想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於情於理這都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她嘆了一口氣:”冰冽,其實沒什麼好不信的,我這樣也挺好。”

冰冽道:“你是不是和寒戰天做了什麼交易,你是為了救我們嗎?”

凌汐池有些錯愕,問道:“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她從不認為自己完全是為了冰冽和寒驀憂,她也沒有那麼偉大,會犧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別人,找到龍魂找到回家的方向一直是她堅定不移的信念,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冰冽和寒驀憂反而幫了她,她一直覺得,這是一個很公平交易。

冰冽顯然不會像她那般想,他甚至有些怒不可遏,不由分說的一把攥着她就往玄璟宮外走。

凌汐池急忙掙脫他,急道:“你做什麼?”

冰冽回頭看着她,眼裡有深色的火焰在跳動,依稀可聞拳頭握得咯咯直響的聲音:“你怕死嗎?你若不怕,我們現在就闖出去。”

凌汐池有些焦頭爛額,這人怎麼會這麼倔強,難道非要死要活的嗎,退一步海闊天空,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眼下這般境況,她是沒有心思去和冰冽討論如何退一步,如何海闊天空這般深奧的問題了,笑着對冰冽道:“我當然怕死,我是不可能跟你一起走的,你若想死,那也是你的事。”

冰冽呆了一呆,就因為他的那一呆,就因為他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動搖與不信任,凌汐池終於狠下了心道:“我好不容易才有了這樣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我不會笨到去放棄,你不要擋我的路。”

冰洌就那樣愣愣的看着她,目光在閃爍,好半響,才一字一句的問:“你到底跟不跟我出去,你若要走,我拼了命也會帶你離開。”

凌汐池抱着手看着他:“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和你一起走呢?”

冰冽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同生共死的朋友。”

凌汐池有些微失神,心頭猛然湧起一股熱流,有這樣的話,已經值了。

只因為他們是朋友,肝膽相照的朋友,可現在,她不能再和冰冽做朋友了,這個代價太貴,已經超出了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

她笑道:“冰冽,你還沒有認清你的處境嗎?你憑什麼帶我走?我跟你走又能如何,東躲西藏,風餐露宿,整天過着擔驚受怕的日子?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又如何能保護我,我現在貴為瀧日國的公主,這裡有我最喜歡的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生活,我為什麼要跟你出去。”

冰冽的臉色更白了,白得沒有絲毫血色,眼神卻深得彷彿要將人吸進去才肯罷休,這樣的眼神,複雜的讓人承受不起:“哪怕這種生活是讓你犧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嫁給一個你見都沒見過的人?”

凌汐池道:“你要知道我要嫁的是瀚海的太子,他能給我衣食無憂的生活,冰冽你該知道的,我喜歡的是榮華富貴,你難道忘記了嗎?我第一次救你的時候,為的也不過是你的錢罷了。”

冰冽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並不打算就這樣放棄,即使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即使他自己都在懷疑和動搖,可他眼中依然還是堅持不肯相信。

凌汐池不知道經歷過那麼多的人世浮沉,冰冽這份信任是從何而來,但是她知道,若是現在她心軟,那麼冰冽、寒驀憂和她都不要想有好日子過,他們連王宮的門都踏不出一步就會死於非命。

他們就這樣僵持着,好一會兒冰冽才開口道:“只要你說一句,你從未將我當成過朋友,那麼,我便不再管你。”

凌汐池在那一瞬間覺得冰冽幼稚極了,甚至比她還要幼稚,可這份對待朋友赤子熱忱不就是她一直希冀得到的嗎?

她的心中柔軟下來,抬眸直視着冰冽的眼睛,眼神卻堅定毫不動搖:“沒有,一開始跟着你,只是因為我們得罪了那麼多的人,我怕惹麻煩,才會跟着你,後來被你發現我有內力,怕被你趕走,所以才會順水推舟的說要跟你做朋友,你應該知道,我最會的本事就是逢場作戲,我撒謊的本事你也是見過的。”

冰冽的眼裡充滿了悲哀:“你真的要嫁去瀚海”

“勢在必行。”

“好!好……”冰冽一連說了好幾個好字,一步步的退離了她的身邊,突地笑了起來:“哈哈,原來我竟錯看了,原來只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凌汐池望着他,似乎從認識冰冽開始,他從未這麼失控過,到底是被後天的環境所迫,必須學會堅強的去面對一切,必須告訴自己要堅強,但本性上卻還是脆弱的,只是因為將自己埋得太深,不讓人去觸碰那道脆弱的防線,才會讓別人誤以為其實他很堅強,可是她現在才發現,在感情面前,冰冽比誰都不堪一擊。

冰冽一步步的退到桌前,看到桌子上的酒以後,他抓起了酒壺,隨手取了兩個杯子,倒了兩杯酒,舉起其中一杯,遙舉向她,聲音里已不帶任何感情:“我以為,你和別人會有不同,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我只能祝福你,璟楓公主,冰某敬你一杯,恭喜你,得償所願。”

凌汐池知道,有一種酒,叫做斷交酒,就是喝了以後,天涯海角,再不相見。

她顫抖的伸出了手,卻幾乎握不住那隻小小的酒杯,清澈的酒在杯子里跳躍着,蕩漾着,盪的她的心也跟着害怕起來。

冰冽將他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那雙沒有感情,只有無盡的嘲諷無盡的凄涼的眼睛,越發亮了起來,亮的就像夜殘時,天邊獨自閃爍的寒星,那麼孤單寂寥。

一片梧桐樹的落葉輕悠悠的從半空中落下,一葉凋零而知秋,原來秋意已是這麼濃。

冰冽看着她,明明是隔得那麼近的人,在他眼裡竟然是那麼的遠,遠到再也無法觸及。

凌汐池苦笑一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朝冰冽晃了晃杯子,輕聲道:“有一句話還是要對你說,謝謝你。”

冰冽緩緩的將杯子放下,從脖子上拽下了一塊他一直隨身攜帶的玉墜,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相識一場,冰某雖身無長物,卻也為你準備了一份新婚賀禮,祝你……百年好合。”

然後他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玄璟宮。

凌汐池獃獃的看着冰冽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有着說不出的酸楚,鼻子眼睛也酸得厲害,想哭眼淚卻怎麼也流不出來,此時的她,覺得自己很堅強,這種情況下居然哭不出來。

冰冽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對她好的人,此刻,就連這個人也要離她而去了。

從此以後,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孤獨恐懼的感覺,原來這般深刻。

凌汐池眨了眨眼睛,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緒,一抬頭便看見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葉孤野又出現在了眼前,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之火,沒好氣的問道:“你怎麼現在才出現,剛才幹什麼去了,怎麼可以讓冰冽到我這裡來。”

葉孤野淡淡的瞟了她一眼道:“是他自己要求過來的,陛下也同意了。”

“呵!”她輕聲嗤笑:“這算什麼,試探我嗎?結果可令你們滿意?”

葉孤野扭過頭,不再跟她說話。

凌汐池也沒心情和他多費口舌,扭頭看着石桌上那塊通體翠綠的翡翠,很精緻的雕工,上面刻着類似於麒麟的動物,她伸手將玉墜拿了起來,緊緊握於手中,想着剛才冰冽的表情,不由得又握緊了一些。

她此時獨自神傷的模乎並沒有引起葉孤野的半分同情,他望着她,用着沒有波瀾起伏的聲音道:“跟我去一個地方。”

凌汐池回望着他,第一次覺得世上竟會有如此討厭之人。

葉孤野的眼神冷酷,不容拒絕。

凌汐池只得收起玉佩道:“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