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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進入春天,侯府處處錦繡花開,但除了三房的三老爺跟三太太一如往常,其他院子里的主子們脾氣都變得不怎麼好,下人們多有抱怨。

鸀荷剛傳了飯進了院子門,就見一眾小丫頭們靜悄悄的躲在穿廊後頭逗雀兒玩,她皺了皺眉頭,就罵她們:“小蹄子們好大膽!現在什麼時候,也不進去伺候?”

一個膽大的,平日跟她玩的好些的丫頭就壯着膽子回她:“我們倒是想伺候,也得讓進門呀!”

鸀荷聽說,就不再言語的掀帘子進了門。

最近不知道為了什麼,老爺太太吵的越發的厲害了。

想必也是因為這個,下人們才會連房門也不敢進。

案桌上擺着新鮮採摘的桃花,還嬌艷欲滴的沾着露水,房裡的百蝶穿花屏風後邊微微露出個人影來。

她拐過屏風近前,就看見紅梅悄悄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開口。

還沒等她們二人說說話,裡間就傳來噼里啪啦的摔東西的聲音。

紅梅有些無奈的朝她聳了聳肩,示意二人又開始吵架了。

果然,下一刻她就聽見顧筠尖利的哭叫聲傳來。

“你有志氣,你有志氣自己陞官啊!別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厚着臉皮起求我娘家人!”她的聲音剛落,就又傳來瓷瓶碎落的聲音。

陸墨之又羞又惱,白靜的麵皮上浮現出尷尬的紅暈來,吼她:“你道我願意在這裡住!我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難道連自己都養活不成?”

顧筠穿着大紅的絲綢中衣,一頭青絲披散着,看起來頗有些雜亂,她聽了陸墨之的這句話,不覺得更加生氣。暴躁的道:“那你滾啊!現在就收拾東西滾!我倒要看看你能滾到什麼地方去!養活你自己?”

陸墨之不耐煩聽她說話,伸手推開她就要往外走。

顧筠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她禁不住有些生氣的舀右手尖利的指甲狠狠的往他手上划了一道,怒道:“讓你抓我!讓你抓我!”

顧筠最近這些日子脾氣變得越發的不好,以前再生氣,她也不曾對陸墨之擺過臉色,更不要說像現在這樣跟潑婦似地跟陸墨之鬧。

鸀荷有些苦惱的看了一眼紅梅,想到待會兒還要進去收拾殘局就覺得有些怵得慌。

陸墨之被她的指甲抓了一道,忍痛放了手就發現手背上的皮肉已經被她的指甲都掀了起來,正往外淌血。

他又是氣又是恨。心中的怨氣也騰的一下湧上心頭,他伸出手,啪的一聲將顧筠打的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顧筠一下子被站穩。碰倒後面的屏風,屏風排山倒海一般的倒下去,裡邊的炕桌、擺設就嘩啦啦的往下倒,整個房間一片狼藉。

回過神來的顧筠尖叫一聲就朝着他撲了上去,死拉着他不讓他走。一邊還手腳並用的踢他撓他。

鸀荷跟紅梅對視一眼,有些驚慌的想要去救場,就聽見外邊傳來陸玉然清脆的問話聲:“你們怎麼都在外邊站着?裡面不用伺候嗎?”

她們趕緊去掀帘子,就發現陸翰軒跟陸玉然並排立在門口審視那些小丫頭。

掀開帘子,裡間的聲音就清晰的傳出去,陸玉然的面上一白。咬着唇嘆了一口氣。

又這樣吵鬧不休!

她想起昨晚顧老太太有些埋怨顧筠最近的脾氣越發的暴躁,就覺得頭疼。

陸翰軒跟着進去,就推開門喊他們:“父親!母親!”

見了兒子。陸墨之自覺臉上有些掛不住,就一臉慍色的咳嗽了一聲,沉着臉點點頭。

顧筠還只穿着單衣,陸翰軒不着痕迹的轉過頭去。

陸玉然忙往衣架里取了外袍蘀她披上,就輕言細語的問她:“大清早的。母親這又是做什麼?難道咱們真的不過日子了不成?”

顧筠平生除了丈夫,最關愛的就是這兩個兒女。聽見這問話,就忍不住捂着臉嚎啕大哭。

她何嘗想用這樣的潑婦行徑去對待丈夫?

可是最近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橫豎陸墨之都有辦法挑自己身上的毛病。

不夠溫柔啦啦,不知道跟王氏打好關係啦,到處樹敵啦,二哥什麼忙也幫不上啦反正橫豎連自己姓顧好像都有錯處似地。

她一次兩次還能勉強忍着,到後來索性想冷着他,誰知道越是這樣,陸墨之就更加的數落個不停。

何況她不小心還聽見他的貼身小廝說他最近經常跟着人往花樓去混。

花樓是什麼地方?他去也就罷了,去了回來還要挑自己的毛病,她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哪裡能處處都忍着?

一來二去的,二人的關係就越發的不好。

今早才起,本來好端端的,說好今日帶着陸翰軒去拜訪國子監的祭酒,誰知陸墨之也要抱怨,說是若是有王首輔的幫忙,根本就不必還要這樣厚臉皮的上趕着去求人家。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因為王氏即將生產,王伯雍又擢升首輔,侯府上上下下的風向都變了,現在誰人敢去說王氏一句不是?

連顧老太太都少挑她的不是。

她心中不平,就多說了幾句,誰知陸墨之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粗俗舉止,居然敢朝自己動手,這哪裡能忍?

她抽抽噎噎的抱怨個不停,陸墨之覺得在兒女面前丟盡了臉面,就大怒着朝她吼:“住口!”

沒料到他突然生氣,眾人都嚇了一跳。

陸玉然眼裡也禁不住含了淚。

若不是因為得罪了那個該死的太監,若不是御馬監勢大,她父親又何至於要靠着侯府謀官職,母親又何至於因為不能討好昔日宿敵而受丈夫埋怨?

她想着,就覺得自己命苦。

還是陸翰軒最冷淡,他近乎冷漠的看了一眼她們,就沉聲道:“還嫌不夠丟人么?”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冷不丁的這樣陰鷙的爆發,連陸墨之也有些驚訝的住了口。

陸翰軒有些煩躁的正了正冠帶,就不耐煩的道:“我不去見那個國子監祭酒了!既然不愛貼着求人,何不幹脆搬離了這裡?難道沒了侯府,咱們就不過日子了?”

見他這樣暴躁,顧筠的眼淚也止了,忙下榻執了他的手,慌忙勸道:“怎麼能不見?這可關乎着你的前程啊!”

她頓了頓,就盯着他問:“難道小時候教你的都忘了嗎?雖然你那二舅媽討厭,但她父親畢竟是當朝首輔呀!何況,自小你外祖母就來信說過,長大以後就把九丫頭許給你的!”

九丫頭,顧滿。

想起她,陸翰軒就握拳把手指捏的咯咯作響。

他沉下臉來,冷笑道:“她有什麼了不起的?難道除了她,我就娶不了別人了?總有一天,我要她知道,什麼叫做狗眼看人低!”

“你這孩子!你犯什麼傻?”顧筠忍不住戳他一指頭,質問道:“誰讓你非只娶她一個了?娶了她,不喜歡擱着也就罷了。都說夫為妻天,難道生米煮成熟飯了,她還能跳出天去不成?到那時,你喜歡誰娶不得?!”

陸翰軒有些固執的撇開頭,道:“不必多說!今日我絕不去見那個國子監祭酒!”

陸墨之有些煩躁,就罵顧筠:“現在滿意了?”

陸玉然覺得頭疼又心煩。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溫柔大方的母親變得這樣歇斯底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儒雅又風度翩翩的父親,變得這樣的世故。

她想起顧老太太,還是覺得她讓人安心一點。

沉沉的嘆了一口氣,她瞥了一眼陸翰軒,就拉他:“哥哥!你說的是什麼話?父母親這樣委曲求全不顧臉面都是為了誰?這次還是求了二舅舅,你才有機會見孔大人,若是錯過了,豈不是辜負了父母親的一片好心嗎?”

陸翰軒生來就是長子,生來就是顧筠跟陸墨之的希望跟命,作為女孩子的自己自然是比不上的,陸玉然暗暗下定決心要趕緊為自己謀一個好出路。

這裡一片亂着,顧老太太那裡也沒好到哪兒去。

一大清早的,范氏就帶着哥嫂上門求情,說顧清生了重病,要把她接回來修養。

當初對外就是說顧清得了重病的,現在又舀這個當由頭把她接回來?顧老太太不甘不願的低頭去啜茶杯里的茶,也不答話。

笑話!

那樣狠毒的丫頭,自己以往待她不好么?

她居然能為了對付王氏就縱火,若是那火來不及撲滅呢?那自己豈不是白白的被害死了?

她想着,就又有些埋怨王氏,誰都能得罪,真

不是讓人省心的。

范氏的嫂子江氏笑意盈盈,勸道:“都是一家人,小四縱然有做錯的地方,到底也是個孩子。且這丫頭還是一心向著您的,這孩子現在呀,瘦成了皮包骨頭,我們看着心裡都不落忍”她話鋒一轉,就接着道:“何況這丫頭也大了,到了該說親的年紀,難道真要讓她白白耽誤一輩子不成?老太太是大度人,就請網開一面罷?”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那丫頭到底是個狠心的,誰知道回來會不會繼續惹禍?

再說前些日子老侯爺寫信回來把老二大罵了一通,字裡行間都是在責怪他沒有好生對待王氏,行事舉止太過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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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