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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滿擰緊了手中的帕子,深怕王氏沒有眼力見的輕易的答應了----其實顧老太太這個要求王氏是斷然拒絕不了的,只要她拒絕了,那以後的日子只會越加的難過。而答應的太輕易,顧老太太只會越發的覺得只是理所應當的,根本不會承她的情。

事實證明王氏是朵真正的白蓮花,雖然之前因為婆家的種種苛責和荒唐,致使她三年多未曾回娘家,但是現在顧老太太還只是暗示,甚至並未明着相逼,她便猶猶豫豫的說道:“不然,我去找我大哥試試罷?他跟那劉太監倒好似有幾分交情。”

顧滿在隔壁間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真是太軟弱太白花了!難怪上一世死的不明不白,她有些恨鐵不成鋼,氣了一回卻還是細細的梳理了老太太跟王氏的對話,曉得這一趟是非走不可的,把那氣稍稍去了些,想着到時讓王氏將這過程一定說的艱險些-----總不能平白出了力還什麼都得不到。

顧老太太顯然也甚是滿意這兒媳婦的反應,平日里只當她是個呆的,現在看來,呆卻也有呆的好處。她掩住心中的喜意,威嚴的咳嗽了一聲,便道:“你父親不在家,男人們也大多在外頭,這也使得,那你便擇日去問問罷,早些去,你二老爺他們也早些回來,咱們也鬆一口氣。”

現在知道是咱們了,早先薄待人家上門送禮的親家的時候怎麼不認是自己人?顧滿心中腹誹,聽隔壁有腳步聲動,隔了一會兒帘子響,才靜靜的坐了一回,自帶着沛音掀了帘子進王氏的房門。

王氏正愁眉苦臉的坐着,她答應的雖然爽快,卻着實厚不下臉皮來去求王庭然-----上回顧博齊做的事實在是太荒唐了,不僅是王庭然,就是自己的臉面也丟的乾乾淨淨,何況顧老太太還總愛在人前擺臉色。

王庭然一回兩回的還忍了,這三番四次的下來,一來心疼這個妹子,二來也有厭煩顧老太太和顧博齊的成分在,便從此不再上侯府的門,便是有甚要緊事,也只是打發弟弟過來罷了。

王氏心中又是感念又是羞愧,自覺沒臉回娘家,便裝縮頭烏龜,只當不知道。

可現在既然答應了老太太,這娘家,肯定是要回了,她心中憂鬱一回,卻知道這趟不得不走,正煩悶間,就見房裡已經半個人也無,只剩早前說走了的顧滿靜靜的立在一旁。

她心中柔軟,伸手拉她近前,笑道:“怎麼又回來了?”

顧滿在她懷裡輕輕蹭了蹭,滿足的享受着這份親昵,撒嬌道:“不是又回來,是我從來便沒有走。阿娘,我在隔壁都聽見了,你為何答應得這麼爽快?你明知道老太太不喜歡咱們,何況你也知道老太太嘴裡說的話無論是嚴重性還是真實性都有待商榷的。阿娘,你忘記她是怎麼對舅舅舅母了么?”

王氏的眉頭就皺起來,她自然沒有忘記一向溫和大方的大嫂滿臉通紅,氣的連眼圈都紅了的樣子,也沒有忘記王庭然怎麼在宴會上丟盡了臉面。

顧滿見她這樣,就知道自己說的話已經起了作用。

她不指望白花能瞬間變仙人掌,也知道王氏這一趟一定要走,但是至少也要讓王氏先在心裡有個譜,別老是掏心掏肺的對人,人家卻還只當驢肝肺。

王庭然果真有些惱怒,他面色不虞的盯着眼前的王氏,憤然而起:“王修盈!你究竟是為什麼要這樣低聲下氣?你是侯府的下人么?用的上你時,許你出門,用不上你時,就冷落在一旁不管!她們得罪了人是她們的事,與你何干,與你那混蛋丈夫又何干?便是看在我們早年的交情上,七八也不會對我的親人下手,你是知道的!”

許是因為實在太生氣,他說話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全然失了平時的風度。

他怒髮衝冠,王修盈卻並不覺得被兄長這樣指着鼻子罵有多委屈,她知道王庭然是心疼她。

王庭然自然是心疼的,從小到大,他最疼的就是這個在家中行三的三妹,小時候,王修盈性格軟糯總是受欺負,他也經常這樣恨鐵不成鋼的凶她,可是背過身卻總要替她找回場子。

王修盈心中歡喜又難過,哽咽着道:“大哥!”

她這一開口,王庭然就沒了脾氣。

總是這樣,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只要她想求自己什麼,或者是有什麼難說出口的話,就是這樣雙眼含淚的看着自己,哀哀的喚自己大哥。

他拒絕不了,王庭然收了面上強裝出來的憤怒,頹然的倒在椅子上。

還不是怪自己,當初王伯雍曾說這顧博齊恐不是王修盈的良配,偏他見顧博齊相貌堂堂又言談有據,多幫着說了幾句話,就成了這門親事。

誰知道顧博齊會是這樣一個冷漠無情的人,誰知道一向親近的侯府跟王府會生嫌隙,總是他的錯,叫他本來就軟弱的妹子夾在這中間受氣。

沒有辦法了,他起身嘆了一口氣,認命的打量了自家妹子兩眼,見她身形雖消瘦,氣色卻不錯,心中升起幾分希望,溫言道:“阿昭跟阿滿怎麼樣?”

王氏聽聞此言,就知道自己兄長這是答應的意思了,由不得兩眼放光,連連點頭道:“好的。阿昭向來懂事又聽話,便是阿滿,自從病了一場之後也懂事了許多”想着,她又有心將顧滿最近做的這許多事跟兄長嘮叨一會兒,卻終究還是沒開口,家中那許多彎彎繞繞,說起來只會惹人擔心。

王庭然又問她許多話,見她坐立難安,便嘆了一口氣,認命的妥協了:“你先回去罷。這件事我應下了,只是你也別做吃力不討好的傻事,回去跟你婆婆說起的時候,有多兇險便說多兇險。可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來時顧滿就已經話里話外的暗示了許多遍,王氏這下一點就通,忙道:“知道的。阿滿也說總不能平白出了力還落得個白乾的下場,讓我跟你提一提呢。”

王庭然失笑,這哪裡是要跟自己提的意思,分明是要自己提着王修盈吧?

他忽然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的笑了一回,連個八歲的孩子,也能看穿這些彎彎繞繞,中間固然有王修盈軟弱的成分,但說到底,也是因為侯府的環境太艱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