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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珊還想再說什麼,已經被身後的嬤嬤與李果拽住了手,只好無奈的福了福身子,老老實實的道:“景行哥哥慢走。”

回頭等謝庭走了卻又發脾氣,氣沖沖的走在前頭,理也不理後面跟着的李果與嬤嬤。

李果與那嬤嬤對視一眼,苦笑着搖頭追上去。

歐陽珊大了,女兒家的小心思自然也就多了起來,歐陽夫人輕嘆一句,伸手將她拉至自己身邊坐下,欲待罵她,卻又捨不得,只好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嘆息道:“這哪裡是個女兒家的做派?幸好你遇上的是趙王世子,若是其他人,出去一嚷嚷,你還要不要嫁人了?”

提到嫁人二字,歐陽珊的臉頓時緋紅一片,搖了搖歐陽夫人的手,眼巴巴的看着她:“才不會,景行哥哥可不是那種小人!”。

歐陽夫人的眉頭就皺起來,很有些擔憂的看了女兒一眼,有些猶豫的叮囑:“你日後還是他遠些。”

現在朝廷上的情況瞬息萬變,皇帝藉著巫蠱的由頭牽連進了不少人,現在更是像是在清查舊賬似地,倒台的大臣一個接一個,底下的人如今都惶惶不可終日。而謝景行雖然說現在的境遇相比之前已經是天壤之別,但到底身份尷尬,再加上他現在所倚仗的皇帝,到了退位之後呢?現在的皇帝是謝景行的親祖父,當然會護着他。可是新帝繼位了,那可又不一樣。

何況謝景行還有個那樣厭惡他的父親。又有個來頭不小,再兼出了名的厲害的後母。哪家的女孩兒敢跟他扯上關係呢?大家都避之惟恐不及,偏自家這個傻閨女非要往裡頭闖。

歐陽珊聞言果真白了臉色,猶自憤憤不平:“為何要離他遠些?古語道“親君子,遠小人”,景行哥哥是我認定的除父親哥哥之外的唯一君子,行事張弛有度,待人謙和忍讓。我為何要遠着他?”

歐陽夫人真是又氣又急,見女兒白着小臉兒,但是神色堅定,竟有些焦躁起來:“他再君子又如何?再是君子,他也不是良配!”語氣斬釘截鐵,不容商榷。

歐陽珊不服氣,站直了身子瞧着歐陽夫人,一字一句道:“母親要說的道理我都知道,無非就是景行哥哥的身份特別。可是我不怕!”

無知者無畏。歐陽夫人抬起手又愛又恨的戳她一指頭,嘆道:“你呀!”

誰知歐陽燦忽然打帘子進來,見狀就呵斥歐陽珊:“又調皮!快些出去。我有正事要與母親說。”

“是關於景行哥哥的么?”歐陽珊向來不害怕這個二哥。與他親近有加,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耳朵里。

歐陽燦倒也沒讓她出去,先同歐陽夫人商量:“母親,我有事情求您。”

歐陽夫人示意李果將他扶起來,斟酌道:“先與我說是什麼事情,若是幫不了的。我可沒那個本事大包大攬。”

歐陽燦於是將事情重提一遍,又道:“現在王夫人已經同將軍府打了招呼,可是一時半刻的,上哪裡找南疆的人去?我記得母親認識的那位道人是個奇人,又是從南疆來的。說不定就懂這奇術,母親好歹幫幫兒子!”

堂堂侯府嫡女。竟然能被一個姨娘禍害到,定遠侯府未免太亂了!歐陽夫人心中興起個微妙的念頭,見兒子這般上心,不好拒絕,便道:“一個兩個真真都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天魔星,都這樣古靈精怪。我着人去找找,只是那孫元昊行蹤不定,處事也怪,能不能找來,就要看顧九的運數了。”

歐陽燦本能的察覺到自己母親對顧滿的態度起了微妙的變化,可是要他說出個是哪裡不同來,卻又說不出來,只好擇那想聽的聽了,忙纏着歐陽夫人去遞名帖找人。

等李果拿了帖子出去了,歐陽夫人才看着心不在焉的歐陽燦,咳嗽了幾聲,嚴肅了臉色:“春闈眼看着就在眼前,你如何不用心準備?這些事情何須你一個男子操心?!你哥哥沒走科舉一途入仕,已經令你父親跺腳而嘆,你若是再令你父親失望,何來面目談成家之事?!”

歐陽夫人端出這一套理論來,歐陽燦倒真的不好再違背,只好應是,轉頭就進書房苦讀。

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日,歐陽燦再沉穩,也有些煩躁的在書房內踱來踱去,那書本上字根本看不見一點,欲待要去問母親,卻又怕她多心,只好焦急不安的繼續等消息。

顧成峰也心急如焚的等待了一日,見歐陽家始終未曾傳來消息,心中認定是歐陽家並未將顧滿放在心上,心裡原本存了的心思就淡了幾分,連帶着也厭上了歐陽燦,冷笑着看着謝庭:“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寄希望在他們身上,說不定我舅舅請的人都來了,歐陽家的人還沒個消息!”

按理來說確實不該如此的,與歐陽家相視的那位孫天師孫道士向來是賣歐陽家的面子的,不至於耽誤到如此時候,明明已經把利害情況都跟歐陽燦說了,歐陽燦沒理由這樣蹉跎。謝庭也隱隱有些擔心,張口卻道:“說不定那張天師又不在道觀里,所以才耽誤了,你不要着急。”

顧成峰等不得,奈何他上一世對鬼神之說向來嗤之以鼻,因此對這張天師根本不了解,也沒法兒自己去找。

他在煩躁着,外邊常春滿臉喜氣的進來,笑道:“世子,顧公子,外邊來了個道士!”

顧成峰與謝景行對視一眼,都忙站起來往外迎。

到了一樓大堂,果真見一個束着冠的,穿着道袍的道人老神在在的打量着店裡的陳設,眉宇間倒是真見幾分仙氣。

見了謝景行與顧成峰,那道士就笑嘻嘻的先上去問好,一才剛仙風道骨的樣子立刻沒了影子,瞧着就與普通的道士沒有任何區別。顧成峰困惑的低頭蹙眉,覺得眼前的這個道士很可能是個騙財的。

孫道士向來會察言觀色,見了顧成峰這樣子,卻仍舊不以為意,笑的有些猥瑣,上去老老實實與謝庭打完招呼,才轉頭笑眯眯的盯着顧成峰瞧,雙掌合十念了句無量天尊,便道:“聽說讓貧道來瞧病,不知道什麼時候去?”

顧成峰見謝庭使眼色,只好壓住心頭的懷疑,想着不論如何死馬當作活馬醫,道:“一切就依仗道長了!”

誰知孫道士雖然外表看着不大靠譜,但是這歧黃之術倒真的精通,才步入明月樓,便搖頭:“這地方臟,不好,不好!”

因為事關女兒,王氏親自出迎,聽了這話,先把明月樓上上下下掃了一眼,疑惑道:“敢問道長,是哪裡不好?”

孫道士卻只笑,不肯說話了,反問王氏:“夫人覺得哪裡不好呢?”

明月樓布置得極好的,又清雅又不失富貴堂皇,王氏看不出來哪裡不好,便搖搖頭。

孫道士疾走幾步進入花廳,轉了一圈之後便在臨窗的一個案幾前停下來,忽然伸手將那案几上擺放着的萬年松盆栽推倒,啪嗒一聲,響動驚得樓上的沛琴匆忙下樓來,見了這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頓時嚇得仍舊縮回樓上去了。

顧成遠與顧成安恰好進門來,見狀不明就裡,呵斥道:“這是在做什麼?”

孫道士笑嘻嘻的往地上一指,眾人低頭便見幾隻碩大的金黃色的肥蟲子搖搖擺擺的抖幹了身上的泥土,開始慢慢騰騰的往外邊爬。

王氏與丫頭們都嚇了一跳,有膽小的小丫頭當場就嚇哭了。

孫道士忽然換了一副正經不過的神色,囑咐看起來較大的顧成遠與顧成安:“快去找些人來,將這東南西北處的盆栽、擺設統統清理一遍。這樣的小蟲子,怕是如今到處都是了。”

顧成峰的眼睛盯在那幾隻肥蟲身上,咬唇不語-----上一世他也在幽王府見過這些蟲子,不久之後,錦意就去世了。錦意是幽王的小女兒,是自己的親妹妹。

孫道士喊了顧成峰好幾聲才把他的魂給叫回來,見顧成峰失魂落魄的,便玩笑道:“難不成是被這些蟲子給嚇壞了?你莫慌,還有更嚇人的呢。若是害怕,可千萬躲遠些啊。”

顧成峰記得這些蟲子是打不死的,就算把它們踩成幾截,它們也都能好好活下來,因此他轉頭吩咐舒默:“將這些蟲子拿布都捲起來,在外邊設個爐子,都給燒乾凈了。”

明月樓是不能住人了的,顧成峰四處掃了一眼,只覺得連那紗簾看起來都陰森可怖。

不曉得那個劉六娘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在鐵桶一樣的明月樓離也安插人手。

只是可惜綠蘿同原先綴月閣的那些人都已經被錦衣衛帶走了,不然,非得好好問個清楚不可。

孫道士處理了樓下這些東西,也不廢話,蹭蹭的上了樓,七八十歲的人了,腿腳卻出乎意料的好,一點兒停頓也沒有,也不用人扶,自己就上了二樓,先在外面轉了一遍,隨口吩咐沛琴:“丫頭,將香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