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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四,姜莞及笄禮後兩天,姜護上了早朝。

太極殿上文臣武將分列兩班,從前顧懷章是站在武將一班最前的位置的。

如今姜護回京,連他都要往後靠。

通常來說朝中勛爵人戶,在朝中領職的,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在太極殿上的位次都不會特別靠前,這是多少年下來不成文的規定。

而且即便是兼領武將職的,位次也都在文臣一班,從的是他家爵位,而不是身領的朝中職位。

姜護的確是幾十年來的唯一例外。

因他立於朝堂,並不為著他的國公身份。

他首先是當朝兵馬大元帥,其次才是大鄴沛國公。

他既回朝,當然是連顧懷章這位樞密使都要騰位置給他。

韋存道甚至不太敢抬眼往姜護的位置看過去。

晉和帝笑吟吟的叫了他兩聲。

姜護縝着臉,從班次站出來,橫跨了三兩步,往殿中方向而去。

等到站定住,才抬眼往寶座高台看過去。

只匆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來。

他略想了想,便回了晉和帝先前問的話:“臣雖回京時日尚短,不過朝中諸事,臣心中大概是有數的。

幽州那邊,一切都還安泰,臣回京之前也都交辦了清楚,官家不必憂心。

突厥匈奴雖然都虎視眈眈,蠢蠢欲動,但短時間內都還能夠穩得住。”

他後面兩句後不光是給了晉和帝一個安心,也是給了朝中文武百官一個心安。

這些人守着京城的富貴安康,一天到晚不想着怎麼為君分憂,站在太極殿上吵鬧不休。

兩件事情就吵了這麼多日子,到現在都沒有能定下章程,究竟是可行還是不可行。

姜護冷眼瞧着,只覺得可笑。

但他話也說的很清楚。

幽州安寧,也只是短時間內的。

再過個三五年,甚至可能一年半載而已,他從遼東離開的久了,新赴任駐守的人未必能鎮得住,那突厥與匈奴,本就都是馬背上打天下的部落民族,怎麼肯安安分分,不掠奪搶佔大鄴邊境呢?

等到那個時候,戰火紛紜,哪裡還有他們如今這些太平日子。

姜護身後眾人面面相覷,晉和帝面上的笑意倒是更濃郁了些:“有你這句話,朕才能稍稍安心,否則憂心邊關,夜夜難眠。

也就是你,說了這話,朕才能信上一信了,倘或換做別人,與朕如此說來,朕心中都要恐怕是為了安朕之心,報喜不報憂了。”

姜護仍舊沒有什麼表情變化,只是一拱手,做官禮出來:“臣食君祿,自然該為君分憂,不然莫說是枉為人臣,便是連人都不配做了。”

他含沙射影的,韋存道當場就變了臉色。

就連吏部和戶部兩位尚書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晉和帝只當聽不懂。

反正姜護的態度,他是早就猜到了的。

這些日子姜護忙着操辦姜莞的及笄禮,休息了幾日,沒有上朝來,他其實根本都不指望姜護會改變想法。

倒不是說姜護跟顧懷章一個鼻孔里出氣。

而是這事兒,對於他們而言,是勢在必行。

晉和帝並非不清楚。

三年前顧懷章上折提起,他也考慮過設立南苑都護府的可行性。

不過是覺得勞民傷財,南苑又遠,即便真的設立都護府,派了朝中官員前去駐紮鎮守,提調南苑軍政要務,今後也還會有別的麻煩。

譬如貪墨,譬如通敵賣國。

三年後,二郎把舊事重提,顧懷章這麼賣力氣,很明顯是這三年來他一直都沒放下過這件事。

姜護亦然。

晉和帝心裡是什麼都明白,不過他自有他的考量,才把事情擱置在這裡,一時不提。

既沒點頭,也沒說不成。

他打心眼裡是希望韋存道能爭氣點,撐得久一些,拉得上戶部和吏部兩個。

朝中三部尚書都反對,就算是姜護回京,且有大郎支持,這事情到頭來也大抵是要作罷的。

他們再極力推行,戶部拿不出銀子,兵部和吏部都不配合,那不是說什麼也沒用嗎?

現在看來,可能是不行了。

晉和帝心裡是明知道結果,仍問姜護道:“那依你之見,二郎奏本所提議的兩件事情,是怎麼說?”

姜護便先往趙禹站立的方向看過去了一眼。

他可沒有往來肅王府走動。

也不是真的打算跟晉和帝對着干。

連趙禹和趙行兩兄弟自己心裡都清楚的事兒,他也不準備挑起頭來,都扛下來。

於是姜護沉聲回晉和帝:“設立南苑都護府一事,臣以為勢在必行,且是迫在眉睫的。即便南苑那邊會有怨懟之言,但只要朝廷不在南苑施行苛政,不苛待南苑百姓,不強行漢化南苑人,他們畢竟已經做了大鄴屬國這麼多年,一時不接受,一年半載過去,也就習慣了。

也免得來日突厥與匈奴真的重燃戰火,南苑會因此而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降而復叛,反生出無窮禍患來。”

晉和帝眸色幾不可見沉了一瞬,心道果然。

不過姜護所言也在理。

前幾年突厥那邊沒有鬧騰的那麼厲害,不把南苑放在眼裡也就算了。

這幾年情況大不相同,儘管南苑彈丸之地,仍舊不足為患,但還是儘早防範為好。

他深吸口氣,沒說好,又問姜護:“那改行兵馬制一事呢?”

姜護是兵馬大元帥,這種事情問他當然是合情合理。

大鄴的兵制本來就冗雜,其實早就該改制,但是一直過了幾代帝王,也沒能真的推行新兵馬制。

無非是推行起來難度大,也是沒有太好的意見呈上來。

姜護略想了想,搖頭說不成:“改行兵馬制一事,目下恐怕是不太行。

二殿下提議的固然是好,想推行行制也沒錯。

臣早年也曾上過摺子,跟官家說過這事兒。

但臣心裡明白,改行兵馬制困難重重,不是兵部一句話就能推行到各地軍中去的。

再加上如今正是外寇強敵虎視眈眈之際,此時改行兵馬制,傷了軍心,若給了突厥與匈奴等部族可乘之機,反倒對大鄴是巨大的危機。

所以臣以為,南苑都護府可設,兵馬制改行一事,要暫壓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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