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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毀了……

年輕的女孩兒,落入青樓那種地方,一句毀了,意味着什麼,連姜莞心裡都明白。

在場眾人,無不大吃一驚的。

就算是憤怒如裴高陽,也有一瞬間的愣怔住,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好。

後來還是姜氏最先回過神來的。

魏氏說完那句話之後,也抿緊了唇角,緘默不語。

姜氏盯着她看了會兒:「這是她自己跟你說的?」

魏氏點頭說對,姜氏就又問她:「你不想讓她自己當著我們的面去回憶,去面對,所以把她留在家裡,先來告訴我們這些?」

她還是點頭。

姜氏幾不可聞嘆了口氣:「你派人回家,帶她來吧。」

「我……」

「你不用說。」

姜氏一抬手,攔了她的話。

昌平郡王坐在她身邊,扯她袖口,想攔卻攔不住。

姜氏把自己的袖口抽出來,又瞪了昌平郡王一眼:「你攔我幹什麼?事情都這樣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語氣不善,昌平郡王訕訕的別開眼,果然不說什麼。

姜氏才又與魏氏道:「我不是說不信你,或者不信她,這種事情,劉娘子就在我們手上,去盤問,總能調查清楚。

叫她來,是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手造成,是她自己的錯處。

我也是做人姑母的,所以能體會你的心情。

你覺得她可憐,事出有因,是有苦衷的,想替她分說幾句。

這種事,也是豁出老臉,咱們幾十年的情分,你自己知道,開了口,我們心裡多少都會有隔閡,可還是來說了。

其實要我說,真沒必要。

一人做事一人當,她干這些事情之前,就應該想到一朝事發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和下場。」

就因為她說的都對,魏氏才不知道拿什麼去反駁。

做錯了事情是要自己去承擔後果的。

這樣的話,她也同寶令說過。

至於姜氏所說的,開了這個口,心裡有隔閡那些,她難道真不知道嗎?

拿着情分去求情。

嘴上說的再好聽,可就是在把那些苦楚說給眾人聽,希望他們能夠對寶令網開一面。

尤其這幾家人,哪個是真正的鐵石心腸?

魏氏低垂下頭,再不言語。

姜護看了顧氏一眼,顧氏也嘆了口氣:「弟妹,你叫人回家,帶她來吧。」

「阿嫂……」

「我知道你是心疼孩子,也知道你不是光心疼自己家的孩子,咱們在盛京相處了幾十年,誰不知道誰呢?她說的那些話也不是針對你,你不用往心裡去。」

顧氏攔了她後面的話:「你叫她來,有什麼話也該當著我們的面跟我們說清楚了。

她害了清沅,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們費了多少心力才讓清沅能想得通。

你自己想想,現在她說有苦衷,有原因,說給你聽,叫你出來替她求情,我們怎麼能接受呢?」

她一面說,一面搖了搖頭:「她真是有苦衷,大大方方告訴我們難道不行嗎?

不光怎麼說,你方才說的話,我們也算聽進去了。

叫她來,再有什麼,讓她自己說吧。

再不然,你真覺得她小小的年紀,這樣的話,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面,她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

顧氏側目去看姜莞:「你去跟她說,去不去?」

姜莞月份大了,身體雖說顯得笨重,她自己又說憊懶不愛動,但健健康康的,平日里御醫還勸她多走動走動呢,免得越養越懶,等到生產的時候反而沒什麼好處。

顧氏都發了話,趙行也不好說什麼。

姜莞抿唇說好,然後轉過頭就去勸魏氏:「舅母,叫我去跟寶令表姐談一談吧?」

魏氏心下無奈。

阿嫂這麼做,無非是不想讓她真的跟裴高陽夫婦鬧得生分了。

就算是方才姜氏說的那些話,其實從根本上來說,也是為了她好。

畢竟再怎麼信得過,再如何知根知底,人心多少都會長偏一些的。

寶令是她親侄女兒,裴高陽夫婦兩個聽她說的越多,心裡大概越是會覺得她偏向寶令,說的那些話也未必全然可信。

打從心眼裡,還是會抵觸。

這些做長輩的,誰也不想去跟寶令說這些,原因無他,就像是她方才說的,人心都會偏,她們偏着清沅,這都是很正常的事兒。

沒有直接越過她,拿了寶令到京兆府,本來就已經給足了她面子。

家裡的兄弟們也不合適。

餘下的,只有珠珠。

阿嫂若不是為她考慮,珠珠大着肚子,阿嫂也不會說叫珠珠辛苦跑這一趟。

魏氏倘或真是那種不懂事又胡攪蠻纏的人,必定不鬆口的。

偏偏她不是。

「你也不用去。」

魏氏低低的嘆了口氣:「阿嫂派人到家裡去帶她來吧,我在府上留了人,見了國公府的人也會讓把她帶來的,珠珠去跟她談一談倒沒什麼,只是珠珠大着肚子,也別叫她辛苦挪動一場了。」

·

魏寶令被國公府的奴才帶到府上那會兒,也沒把她送到姜護夫婦跟前。

趙行陪着姜莞在小花廳那邊等,直到魏寶令進門,趙行才退出去,只留下姜莞和魏寶令兩個人在。

小花廳里連當差服侍的奴婢都沒留下。

長安和長寧守在門口,元福也在。

趙行從頭到尾沒說話,只是在出門那會兒,打從魏寶令身邊路過時候,冷不丁瞥了她一眼。

他前腳才出了門,魏寶令就笑着坐到了官帽椅上去。

她側目去看姜莞:「蜀王分明不放心,卻又留下你一個,想是你同他再三的說,他是順着你,才出去的吧?」

姜莞不置可否,魏寶令又說:「那你膽子挺大的,明知道裴清沅墜崖是我一手策劃,就不怕我殺了你?」

「殺我?在沛國公府,殺我嗎?」

聽她這樣說,姜莞嗤笑出聲:「你不想死。」

魏寶令面色微沉,咬着後槽牙沒說話。

姜莞也瞥了她一眼:「你要是不想活了,事發時一脖子弔死,一了百了,誰也拿你沒辦法。

你更不會自己揭開那些傷疤給舅母看。

我想你苦苦哀求,無非希望舅母心軟動容,能夠替你說上幾句好話,求情的話。

就算小姑母和小姑父不肯理會,但我阿耶阿娘總要顧全大家,姑父姑母或許也會幫着規勸。

到頭來,皆大歡喜是最好不過的。

至於你,直到現在,也不過是在利用舅母,對嗎?」

魏寶令忽而冷笑了一聲:「你覺得呢?」

姜莞心頭一沉,心道果然。

「就因為你當年——」

魏寶令不是什麼好人,但那些話,姜莞也不想說出口。

對於一個高門貴女來說,其實舅母說的對,她的人生,從十二歲那年,就已經毀了。

固然她不應該因為自己的遭遇就去坑害別人,但是那些遭遇,總歸是一輩子的傷痛。

姜莞自問她也不是什麼好人,可戳人這種傷疤,她不願意干。

「你知道我是怎麼被人抱走的嗎?」

魏寶令臉上的冷笑,化作苦笑,很快她又嗤了一聲:「我阿耶有多偏心,你是見識過的。

那時候我十二歲了,照理說來,就算是我自己一個人出門,都應該能夠安安穩穩的回家去。

如果可以,我倒寧可那天是我自己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