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境？不，這裡是歷史，明明從來沒見過，但是，陳瀟峰卻感覺到莫名的熟悉。

染上灰褐色的天空，以及與被屍體覆蓋的鮮紅色的小山丘……

天空中的給人帶來壓抑感的雲霧已經消散，從雲層中透露出來的讓人目眩的陽光，宣告了戰爭的結束。

陽光普照大地，但是這樣的景象卻給人更加胸悶的感覺。

陳瀟峰知道這場景，熟悉這場景。

這裡是歷史，這是過去見過好幾次的景象，不曾改變，這是阿爾托莉亞經歷過的戰場之一。

對於百戰百勝所向披靡的亞瑟王來說，着已經理所當然的戰爭遺迹了。結束了這裡之後，她會回到自己的王城裡，接受慶賀勝利人們的喝采，然後安靜的準備着下一次戰爭。

這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這個戰場，只不過是王馳騁過的十二場大戰其中之一而已，微不足道的其中一場，因此她也沒有陶醉在勝利中，只是淡然地接受了結果。

這不是夢——這是歷史，陳瀟峰想的這些事，發現錯得離譜。

歷史是無法改變的，這已經註定是冰冷的過去。

從拔起石中劍那時起，這位少女，她就不是人了。

在代替父親成為了新的一任領主之後，她就是領導眾多騎士的王了。之後她就被稱作為亞瑟王或者阿爾托利亞——那個原本以成為一名騎士為目標的少女，在那一刻，她的人生就被徹底改變了。

不對——陳瀟峰努力的否定着這一點。

與其說是被改變，倒不如說是，被終結了比較正確。因為在那瞬間，之前還存着稚氣的少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的是領導人民走向繁榮的騎士之王。

那她是唯一被容許的存在。

更加過分的是，在此之後，她不得不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出現在別人面前，因為治理廣袤的領土以及統領騎士們的人，必須是個男人。

知道王其實是少女的人，只有她的父親及魔法師梅林。

銀白色的鋼鐵鎧甲包裹了她的全身，她準備一生都封印着這個事實。

為什麼沒有早點注意到，這是怎麼樣的一回事呢？

一個受到最多注目、最受尊敬的人，卻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

靜靜圍觀這一切的陳瀟峰，根本無法了解其中有多少苦惱。

歷史的時間並沒有因為陳瀟峰的苦惱而停滯下來。

這過於清晰的畫面，猶如身臨其境一般，這大概不僅僅是歷史或者夢境——這是阿爾托莉亞的記憶！

作為一個男人，窺視着少女的記憶，這本就是一件相當不正常的、無法理解的事情，然而陳瀟峰卻還是在這無法理解之中，理解到了阿爾托莉亞的一絲感受。

不管在高高在上的王座智商，還是在絕境之中，抑或是在戰場上，作為王的少女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對，應該說都沒有人向她說過話。

就算是在華麗的圓桌上炫耀着自己傲人的戰績的其實，在王出現的瞬間就都轉為沉默。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百戰百勝的她，只是被當成偶像而已。

而且，剛開始大部分的騎士根本就不願意對少年模樣的阿爾托利亞卑躬屈膝，並以自己的劍效力。可是既然她拔出了自己拔不出的石中聖劍，那麼至少在表面功夫上就服從她。這些騎士只不過是把這當成暫時的屈辱去接受而已，在他們看來，就算拔出了聖劍，對方畢竟是個小孩，就算有魔法師梅林的輔佐，也一定會馬上出糗。

那樣的話，到時候只要把聖劍拿走，再進行一次王的選定就好。

這些騎士樂觀的這麼想着，然而事情的結果卻出乎他們的預料。

這個才剛成年的騎士，是個毫無缺點的王。

先是團結了原本還在互相爭戰的領主，接着又很快地就擊退了來犯的外族。

而且，很顯然，這不是石中劍的力量。說到底，石中劍只是守護王身軀的寶物，而並非守護這個國家的神物。

能夠保家衛國的，只是王所展現出來的力量而已。

於是，從這樣的結果上來說，完美的亞瑟王限制了騎士們的活動。

聖劍在她對抗敵人的時候保護了她的身體，但是無法協助她治理人心。阿爾托莉亞如字面一般，鞠躬盡瘁地持續做着所有人理想中的王。

做到這一點的阿爾托莉亞，讓騎士們只能從心底服了這位年輕的王。

因為王的完美，騎士們終於壓下對還是少年的阿爾托莉亞的不滿。

阿爾托莉亞的目標是成為一名理想的王，而騎士們支持的也是一位理想的王。

乍一看，似乎兩者很和諧。但是陳瀟峰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在這樣的君與臣之間，沒有任何縫隙，沒有普通人身分的阿爾托利雅存在的空間。

從生下來的那一刻就註定是王的少女；從撕痛中拔出聖劍後就不再老化，在十年之中的十二場大戰中連續獲得勝利的偉大騎士——越完美就越是被疏遠。

這樣的國王，在位再久也只是被孤立着的王。

陳瀟峰似乎知道了，阿爾托莉亞為什麼之前會一直懷疑她自己了。因為被孤立，所以才懷疑。

陳瀟峰看着王座上的少女，莫名的心痛，但是對於這既定的歷史，卻無能為力。

好在，阿爾托莉亞還是做得很好，不，是做得太好了！

她有效率地消滅了所有的敵軍，將在戰爭之中會因為受牽連而死掉的人民降低到了最少。

但是不論怎麼努力，戰爭就是戰爭，只要有戰爭就會有死去。

所以阿爾托莉亞才會認為，應該在事前就付出犧牲以整頓軍備，這樣就可以毫不浪費地抵禦敵軍。

在戰鬥打響前，先壓榨一座村莊的所有儲備一邊整頓軍備，然後用這些軍備補充起來的軍隊，在領土被外敵破壞前將外敵消滅，以此來守護十座村莊。

犧牲一，守護十。

這是身為王的阿爾托莉亞所做出的結論，事實上，從客觀的來說，這也是最適合當時的政策。很划算，就連陳瀟峰都沒有絕對這樣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