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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骨跳躍走近來勢兇猛,看上去只欲把八月老兒一口咬死。他面對此也不躲閃避開,也不取出什麼法器兵刃,只是身子微微朝後面退去,讓那上面折射下來的光柱落在自己身前,然後盤膝坐在了地上。

捏個鴻鈞指起勢,面無表情的對那不死骨喝道:“來吧!”

不死骨反而停了下來!

他平抬骨臂左右跳動幾下,似乎在考慮那陽光究竟對自己有多大的傷害,八爺那裡會等他思量,立刻出聲嘲弄道:

“怕了?你個狗卵子玩意兒也知道怕?直娘賊東西!哦,對了,你那上面的蝙蝠啊、孫子輩的殭屍都被爺給處置了,燒得那叫一個香,給你來兩塊嘗嘗…”

不死骨被封印多年本身還未恢復,原本叫蝙蝠咬了秦夫人製成新生殭屍來替自己辦事,那知道此刻居然聽聞被八爺給全毀了!當時目眶具裂雙眼似要噴出火來,那赤紅色的眼珠變得更加猩紅可怖,骨節也發出了啪啪啪啪的脆響,突然身子一矮不顧一切的沖了過來!

“來得好!”

八爺大喝一聲,伸手抓住棉襖朝兩邊猛然一拉——在他胸前心臟部位赫然出現了個明晃晃、亮堂堂的銅器,在陽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輝,宛如流蘇紛紜、天光霞彩,直對坑口落下的光柱,折射變向投到了不死骨的身上!

他手中指訣變換,鴻鈞化盤古,盤古變八卦,最後成為一指捏訣的金剛伏魔印法,口中喝斷:“斗!五行皆臨!大至勢!三界!”還是變化成為上次召喚火焰的口訣:“火!斗!”

光柱照在那不死骨身上頓時嗤嗤做聲,青煙立刻就騰騰繚繞而上!

不死骨受得此痛愈發激起了他的凶性,竟然不偏不倚朝着八爺就沖了過來,雙手猛然一把插向他的脖子!

好個八爺!雖然驟不及防可也在那千鈞一髮之際猛然發力,把頭朝着旁邊就是死命的扭開過去——要害躲過可依舊未能完全躲開,那廝一雙骨爪狠狠插進了他的鎖骨之中!

不死骨吭哧吭哧的喘着粗氣,由着身上火苗慢慢燃起渾然不顧,只是雙手發力把八爺提到了半空,一掄扔飛出去!

半空立刻灑下一串鮮血…

八爺哪料到這不死骨如此兇殘,居然連那赤陽火焰也是不顧?當時直痛的是眼前發黑,腦中一陣暈眩就被拎到了半空,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眼前旋轉翻滾不已——

天旋地轉中只聽耳邊呼呼風響,當時腦中一激靈奮力睜眼,面前一座大山似的山牆就壓了過來!

八爺顧不得雙臂疼痛全身猛然蜷縮起來,把自己的後背朝那山壁對準,隨後只覺得被個重錘狠狠在背後猛捶一記,五臟六腑火燒火燎似一般,額上也瞬間布滿了豆大的汗珠,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抽搐了起來!

他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激起滿地塵土,像個破布口袋一般縮成一團,血污流淌了滿地。不死骨口中嚯嚯嘶喊叫,骨臂骨爪在身上不斷拍打滅火,可是一雙血眼仍然死死的盯着八月。

巨大的威脅面前它已經忘記了其他人,只是把目光鎖死了這個對頭!

要命的對頭!

此刻那不死骨的心中隱隱有種畏懼升起,只希望快些把身上的火焰撲滅,然後去給那人致命一擊——饒是他並不甚能感覺疼痛,依舊覺得身上力量不斷宣洩外溢,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心中真的希望那人從此不再站起!

可不死骨這願望很快落空,那蜷縮一堆的破口袋很快蠕動起來,繼而迅速站起。

縱然八月老兒滿身是血,雙肩血孔還是噗噗朝外涌淌不止,臉也因為劇痛而扭曲變形,可他卻站了起來。

不但站起,還在笑!

蕭瑟修羅場,肅然遍地屍,衣不遮體、鮮血噴涌、重傷難捱的腌臢老頭兒,身子像柄長槍般挺直,臉上帶着譏諷嘲弄的笑容,就像從來不曾倒下過一般——這一幕非但不滑稽,反而讓人有種莫名的畏懼。

不死骨拍落身上的火焰,目中立刻就露出了凶光,他已決定要在這人還無力反擊的時候奪其性命,身子一折,嗖的掠過去。

八月雙臂垂落,身子也搖搖欲墜,那有力量反抗?

要殺這麼一個人,自然費不了多大力氣。

不死骨距離還有丈許,身子依然朝前飛撲過來,雙臂朝前直取八爺心臟,全身力氣已經灌注在了雙爪之上,只要抓實必然摧心裂肺、石破天驚!

這距離瞬間即至,甚至不死骨都已經想象出了那火熱心臟跳躍着被掏出時的感覺!

嚯嚯聲中,它那巨口已經張開…

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八月的腳突然一挑。

他的後發,卻先至!

地上一點火星炭塊被挑了起來,不偏不倚真好落入那不死骨的口中,當時它就感覺一陣炙熱滾燙,似乎全身都要燃燒起來。

收勢不及中見那八爺飛身躍起,張口一噴,猛然一股油箭就射進了嘴裡。

“轟!”

頓時整個頭顱從內到外都燃起了熊熊烈火,不死骨頓時變成了個燃燒的火球!

不死骨眼看和八爺重重的撞到了一起,但是自己已經無法再出手傷他了——因為自身早已被烈火吞噬焚燒,頭顱像是要被人活活撕開。

他根本不信那殘疾之人還有力量殺死自己,但是卻不得不信!

他究竟是什麼人?

不死骨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他被八爺順勢推進了那地上的香油溝壑中,此刻更是燒得臭氣熏天黑煙翻滾,從裡到外嗤嗤的竄出火苗。

它倒了下去。

八爺費力的在地上滾了兩滾,把引燃身上衣物的火焰壓熄。此刻他看起來更加猥瑣、腌臢、俗不可耐,就在那熊熊燃燒的不死骨身邊坐着,可誰也不會因此而小覷他!

秦明帶着倖存的幾個漢子跑了過來,他們雖然眼睜睜看完了整個經過,但是依舊不相信這麼一個老頭兒,在這麼衰弱的情形下,居然把不死骨給除去了。

孔峰也燦燦的走了過來,麵皮紅黑難辨,聲音苦澀道:“您是…是…師叔?還是師叔祖?”見八爺未開口又補充了一句:“我師傅是號千松,我是他老人家第二個弟子。”

八爺微微點頭道:“千松師兄的徒弟么?很好很好…”他連說幾個‘很好’,霍然臉色一變,喝道:“你這次出來犯了多少師門禁律,降妖中又違了多少除魔戒條?以為自己帶了鬼劍就妄自尊大、目空一切?——我且給你記下,回去以後自己找千松領罰,思過鐵鎖渡!”

“是!”那孔峰不敢回嘴,只是低頭慚愧應聲,“師叔教訓的是!我身無大礙,就此回山領罰去了。”

行了個禮,竟然不管八月身上的傷勢如何,自顧自的去了。

八月看他的背影在那洞口消失,這才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心中是何種滋味…

此刻那不死骨已經燒得差不多了,餘下眾人看見滿地屍骸,想起自己剛才九死一生的經過,盡數放聲大哭起來,牛也似的漢子個個哭得淚人一般。

有人哭着想要找尋自己朋友親屬的屍骸,八月連忙喝止:“都別過去,等我來看看再說,這些屍體怕是會屍變的!”頓時把那些嚇得都退了回來,圍在身旁周遭只是落淚。

八爺強自想自己站起,沒想出力兩下都無法起身,那秦明見狀立刻帶人過來扶起道:

“沒想到大師居然是陰陽家老人,我有眼無珠,前面真是失禮了——大師,我這裡有葯,把您傷口給包紮一下吧。”

說完便從身邊取出傷葯,叫人幫忙把八爺的棉襖給脫了下來。

這一脫下,眾人不由又都倒吸了口涼氣!

只見他雙肩手臂上有十個深可見骨的血孔,傷口兩邊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發黑髮腐,血已經不再流,散發出一股股腐臭難聞的味道,幾欲作嘔。

秦明猶豫道:“大師,這個傷口應該…”

“師傅!師傅!”

驟然就聽那洞口傳來一陣喊聲,隨着聲音至尊寶從那洞口飄然落下,不顧一切的沖了過來,嘴裡喊着:“師傅,師傅你怎麼樣了?”

衝過幾步看見八月老兒那鮮血淋漓的樣子,小嘴一癟,突然大哭起來!

“哭什麼哭!老子又沒死,好着呢!”八月突然喝罵道:“你是不是以為老子死了?”是不是對老子一點信心都沒有,以為我收拾不了這個玩意兒?”

“不是啊!”至尊寶蹣跚走來,哽咽道:“師傅你傷還沒好,怎麼又被傷了啊…”

“小傷而已!”八爺那表情就和被蜜蜂扎了一般輕巧,語氣平淡道:“沒事兒,輕鬆得緊!對了,秦少爺,麻煩你帶人把這些屍體全部攏到一起,取些乾柴火油下來把他們燒了,我就在下面守着。”

“是!是!”秦明連應兩聲,突然又問道:“呃,大師,你這個傷勢要不要緊?需不需要我拿點什麼藥品給你?”

八月揮手道:“無妨,我這是中了屍毒,怕是一時半會也處理不了——喏,這裡不是還有剩下的糯米么?我暫且拿來吸毒,等燒完之後上去再想其他辦法。”

秦明眼中一陣閃爍,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帶了幾個親隨就從那洞口爬了上去,吩咐餘下眾人把屍體攏做一堆。

八爺看着眾人把屍骸收攏,至尊寶則用布條裹着糯米來給他吸毒,眼看就要完成,突然那洞口嘭的一聲——

落下具屍體!

ps:章節名出自:清代紀昀《閱微草堂筆記·灤陽消夏錄》中:‘夫人心叵測,險于山川,機阱萬端,由斯隱伏’。意思是:人類生活在這樣的社會裡,總要以一定的表情和特徵去面對世界。意識深處,你永遠都無法知道一個人的善良或惡毒是否來源於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