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剛蒙蒙亮。

窗外已然一片銀裝，這倒是稀罕事兒，衡南地處南方，住在衡南的很多人半輩子都少見降雪，後夜兒不知道怎麼回事，倒是飄起了一陣小雪，雖然雪片不大，但是能在這種地方見到雪，也是很讓人精神振奮。

這棟宿舍樓雖然有些老舊，但是有獨立的供暖系統，是以屋內溫度一直維持在23攝氏度，倒是很溫暖。

唐獻的眼睛有些發紅，饒是他精力旺盛，但是這兩天抽煙酗酒，外加熬了整整一夜，也不由得有些疲憊。

所幸已經把整個前期預算整理出來了，若是真的把整個富源燈飾城轉過來，足足需要150萬的啟動資金，這樣才能勉強維持經營，若是對於之前的唐獻來說，150萬元只是動動嘴皮子，但是如今卻是一筆天文數字。

周小嫦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擁着被子看着唐獻，小妮子那頭有些乾枯的秀髮披散下來，掩映着那張細嫩漂亮的臉蛋兒，讓唐獻竟然都感覺到有些小小的驚艷。

晃了晃頭，把這有些荒誕的想法搖出腦外——一定是自己太疲倦了，開什麼玩笑，這丫頭這才多大？

“餓了沒？”

看着周小嫦那還有些倦意的大眼睛，唐獻笑了笑，然後問道。

周小嫦聞言一驚，隨即就精神抖擻起來，搞得唐獻莫名其妙，實在是他平日里對這丫頭沒什麼好臉色，小妮子乍然見到唐獻向著自己笑，渾身不適應。

不得不說，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脫下了小睡衣，小妮子內里只穿着一條卡通小短褲，唐獻扭過頭去，聽着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半晌小丫頭才穿好衣服，端着臉盆跑到洗衣房洗漱了一番，這才把昨晚的剩飯剩菜重新熱了一下。

看着小妮子挽着袖子蹲在飯鍋跟前兒不斷的攪動着米粥，唐獻着實有種錯愕的感覺。

“哥哥，吃飯了……”

半晌，周小嫦叫了唐獻一聲，聲音很小很細，但是相比於之前一言不發，如今顯然是個巨大的進步，唐獻唉了一聲，然後坐到餐桌前。

這個環境氛圍，不知為何，有些古怪，讓唐獻都覺得恍惚。

“我倒是撿來一個小保姆……”

看着小妮子緊張的大氣兒都不敢喘的樣子，唐獻笑了笑，然後說道。

周小嫦聞言愣了愣，隨即低下頭去，過了半晌終是忍不住，自己也抖動着小肩頭輕輕笑了起來。

和唐獻呆在一起的這多半個月，周小嫦的變化很大，原本髒兮兮的肌膚如今變得白皙嫩滑，小小的手掌雖然還是有不少傷口，但是終歸不是那麼粗糙了，原本消瘦的臉蛋兒也因為營養逐漸跟上而變得有些嬌潤飽滿，那雙誇張的大眼睛如今也並不是那麼不協調了，黑亮純澈的無以復加。

不得不說，還是小孩子的身體代謝功能強悍。

“好了，你就在家獃著吧，閑着沒事兒看看電視，別動電器……”

唐獻囑咐了小妮子一陣，然後才轉身走出宿舍。

是該考慮一下這丫頭的學習問題了，既然唐獻把這麼個小蘿莉撿了回來，那麼自然要負責她的上學問題，可是如今小丫頭的戶口在哪兒都不知道，監護人死的死，入獄的入獄，這上學問題也是個麻煩事兒。

腦子裡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唐獻踩着淺淺的積雪向著學校走去。

衡南一中。

今兒的校園熱鬧非凡，主要還是這場小雪，讓所有的孩子都興奮莫名，捧起磚瓦上的積雪團成團，然後在操場上打着雪仗，青春洋溢的笑聲直衝天際。

俞煙也參與了進來，不過這年代男生女生的界限涇渭分明，女孩子們矜持多了，一個個捧着雪團興奮至極，林亞娟偷偷的鑽到俞煙的身後，然後拉開她的衣領把一團初雪塞了進去，俞煙縮起脖子，然後嬌笑着追打林亞娟。

唐獻穿着一條卡布其色多袋休閑褲，腳下踩着一雙小牛皮高幫雪地靴，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兜帽衫，帥氣高大的身材線條流暢，插着衣兜兒走到校園，倒是引來了不少女生的目光。

這身衣服是還是莫冰給小妮子買衣服時順道給自己買的，不得不說莫冰的眼光有夠出色，這身休閑裝穿在唐獻的身上，配着他那帥氣的臉龐，讓人第一感覺就是舒服。

莫名的舒服。

比起那些穿着乞丐褲，或者喇叭褲的男生來說，少了一分張揚，多了一分瀟洒。

見到唐獻，俞煙停下了追打林亞娟的腳步，那雙明媚至極的眸子好奇的望着唐獻，見到唐獻毫不猶豫的走進教室，有些驚訝。

“切，裝酷……”

林亞娟撇了撇嘴，然後說道。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初雪，在衡南，往往都是五六年不見下雪，是以所有人都很興奮，可是唐獻卻好像毫無所覺一般，對於林亞娟來說，這就是裝酷了。

俞煙聞言便抿嘴笑了起來，然後才柔聲道：“人家是從中海過來的，那邊下雪和咱們這裡下雨一樣稀鬆平常……”

今年中海大雪封城，導致蔬菜食品價格居高不下，中央新聞聯播連續一周多播報關於中海的市場菜價等問題，哪怕是沒有看新聞的習慣也從各個渠道了解到了。

林亞娟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恍然哦了一聲。

也是，她們把雪當成稀罕玩意兒，人家卻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哎，煙兒，你說這個傢伙怎麼會跑到咱衡南來的？”

林亞娟好奇的看着俞煙，然後問道。

中海市可以算是國際都市，衡南雖然皮毛市場繁榮，但是和中海還是根本沒得比，林亞娟倒是好奇，唐獻怎麼在中海呆的好好地跑到衡南來了。

“誰知道呢……”

俞煙輕輕笑了笑，回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幕，突然之間，對於這個一向不愛開口的傢伙有了那麼一絲好奇。

今天下了一場小雪，明天緊接着是元旦，所有人的情緒都很嗨，以至於上課都聽不下去，班主任李雙秋無奈，只得調整為自習課，扔下了兩套卷子就離開了。

如今已經進入了高一總複習階段，雖然每天的作業量還是那麼多，但是唐獻有針對性的完成，反倒是空餘了不少時間，兩套試捲髮下來，眾人都哭喪着臉，唯獨唐獻表情淡然。

正埋頭答題間，突然聽到有人小聲的喊自己的名字，唐獻抬頭望去，是林亞娟，正扭頭向著自己說話。

微微揚了揚眉毛，唐獻好奇的看了林亞娟一眼，林亞娟便推了推自己的同桌，是個叫孫航的男生，然後才向著唐獻小聲道：“你們兩個換換位置……”

俞煙坐在教室最中間，右手邊便是林亞娟，而最靠近甬道的位置就是孫航，這個男生平日里人緣也相當不錯，和大部分女生都說的上話，脾氣也很好，林亞娟和他商量了一陣，雖然心裡有些酸酸的，但是孫航還是搬着凳子走到了唐獻的身邊。

唐獻有些發愣，林亞娟卻已經在整理桌子了，向著唐獻招了招手，唐大少着實有些煩躁，不過畢竟人家是個女生，不給面子不合適。

拎着凳子走到林亞娟身邊，唐獻一屁股坐下，連句寒暄都沒有，繼續低頭解題。

下午他還要和莫冰去富源燈飾城，這作業早點兒寫完早點兒算。

若是讓廖森知道唐獻跑到衡南做起了乖乖學生，一準兒會咬牙切齒的修理唐獻一頓。

“喂，昨天怎麼回事兒啊？”

說實話，林亞娟現在對唐獻有點兒小小的歉意，昨天她請唐獻，可是在餐桌上周舟明譏暗諷了唐獻一頓，她這個東道主卻一點兒表示也沒有，現在想來，是有些過分了。

唐獻頭也沒抬，繼續下筆如飛，作圖甚至連工具都懶得拿，砍瓜切菜般輕鬆簡單，林亞娟還是頭一次見到唐獻做功課，有些傻眼，這兩套試題是令80年代所有學生都痛恨的黃岡試題，難度自然可以想象，就連俞煙這樣成績出色的學生都要思考好一陣才會下筆，可是唐獻卻好像根本連考慮都不考慮一般，有些顛覆她的認知。

“喂，和你說話呢……”

林亞娟碰了碰唐獻的胳膊肘，筆尖兒一滑，試卷上便划了長長一道。

林亞娟心裡一咯噔，突然想到了昨天唐獻面對着那群成年人時的樣子，有些後怕了。

唐獻停下筆，扭頭看着林亞娟，見到林亞娟臉上帶着的歉意和懼怕，倒是無奈的笑了笑：“我說姐姐，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林亞娟見到唐獻笑了，倒是暗暗鬆了口氣，一旁的俞煙雖然一直在低頭做題，不過卻也一直在留意唐獻和林亞娟，聽到唐獻這句話，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誰讓你不搭理我了？”

林亞娟像是個小母雞一般瞪了唐獻一眼，不得不說，唐獻笑起來時會讓人很放鬆。

唐獻無語，苦惱的揉了揉額頭，半晌才道：“有事兒就說……”

這個丫頭還真是自來熟，看着唐獻那副苦惱的樣子，林亞娟得意的笑了起來，趴在桌子上，然後小聲問道：“你給我講講你原來的事兒唄？”

見了昨天那一幕，別說是林亞娟，就是平日里不喜歡八卦的俞煙都好奇至極，此刻聽到林亞娟問起來，俞煙也悄悄的停下了手中的筆，然後扭頭望着唐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