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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湊巧了,竹枝左右無事,想起墨香居是京城裡頭有些面子的,她的小盆景山水上頭那些裝飾,如果有可能,大約墨香居能尋到一些小玩意兒,便慢慢晃去了花坊。

恰好墨香居藉著多肉的碧光環和熊童子進賬大筆,對這些肉嘟嘟的小玩意兒也就留了幾分心,前幾日又收到一種沒見過的,大傢伙兒正在參詳,便見竹枝來了,忙請她進去看看。

那是一個往南洋走貨的商人順帶回來的,寬大多漿的葉片,邊緣上還有許多小的葉片長出來,模樣奇怪,比熊童子那種精巧細緻的瞧着更大一些。

竹枝正巧也認識,正是前世所說的“大落地生根”,又叫“寬葉不死鳥”,也是原產非洲的。這玩意兒生存能力相當強,且要比熊童子和碧光環都好伺候,難怪能從南洋那邊帶回來。生長習性什麼的竹枝也都熟,便坐下來跟墨香居管着花圃的黃管事多聊了一會兒,也提醒他要注意一下,這寬葉不死鳥葉片邊緣生長的小葉片,只要成熟了便會自行脫落,遇土紮根,繁殖倒是容易得很,可若是控制不好,任它生長,也會造成生態危害。

聽說這東西落土就生根,黃管事倒是極為高興,對竹枝的提醒倒也沒有特別上心。在他看來,容易繁殖可是好事,一生百,百生萬,豈不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竹枝跟他也講不清楚什麼叫做“生態災難”,見提醒了人家不用心,也只得放過了。委託了墨香居幫着找找看有沒有拇指大小的亭台樓榭之類的小玩具,這才起身回了住處。

周大管事等不得,已經先走了,只是留話說明日還來,要竹枝務必等她。

看來周府對於把自己弄進府里似乎是志在必得,竹枝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就算周大人想用她,可她到沒覺得自己重要到這個份兒上,那麼周大人又是為什麼這樣看好自己呢?

次日周大管事果然又來了,誠意十足:“馮嫂子,府里的事情都已經料理清楚了,若是你今日無事,不妨跟我再去府裡頭瞧瞧。”

竹枝忙行禮道:“周大爺真是折殺小婦人了,本來貴府的邀請就是卻之不恭,哪裡還有什麼事情比府里的事情更重要?勞動您跑了幾趟,真是叫我汗顏,但憑您吩咐就是。”

這次竹枝倒是表現得極為上道,周大管事心裡舒坦了很多,笑呵呵地說道:“馮嫂子也莫要客氣了。上次的事情老爺吩咐我親自查了,其實與你並沒多大幹系,都是那起子刁奴做下的事情。夫人心裡也過意不去,特意賞了東西,叫我帶過來,你瞧……”

他往身後一指,捧着東西的小廝立刻上前,露出托盤上的布匹、珠花等物。

那布匹顯然是極好的,泛着淡淡的光澤,一匹月白色上頭開着淡黃色的小花,一匹則是素雅的天青色,都是適合竹枝這個年紀的。珠花也是一對,白銀為枝幹,花朵則是鴿子花的模樣,團團簇簇地盛開着,每朵中間點着半個米粒大小的黃玉為蕊,別緻極了。這些東西若論價格都不是很高,但是東西確實是好的,也適合竹枝目前的年紀、身份。

竹枝趕緊起身謝過,雙手接了過來,又謝周大管事的幫忙。

周大管事一聽就覺着有門兒,順勢說道:“馮嫂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老爺夫人都是極愛花的,也極看重你的手藝,你那個什麼遮陽棚子的想法,讓今夏府里的花草少損失了起碼三成。就是沒有前些日子那破事兒,本來也該要得這賞的。”

竹枝將東西隨手放在身後,微笑道:“不過一些小門道罷了,不值得您如此誇獎。再說當日做那東西的時候,您也知道,付花匠都說了沒甚意思,還是您支持着,才把那個遮陽棚子給搭起來。若說有功,也是您的功勞,我不過出了些傻力氣罷了。”

這番話說得周大管事心裡熨帖極了,不過對比前後兩次竹枝的態度不同,也有些疑惑她怎麼突然就性子好了起來。轉念一想,又將當日賞花宴發生的事情隱約跟竹枝提了提:“金媽媽本是夫人的陪房,只可惜人人都捧着,便有些不知好歹起來。眼皮子又淺,拿了人家兩個小錢,一時貪心,竟犯下大錯。她也是事到臨頭生了怯意,隨口亂咬,誰知竟把你給咬了下來。你也曉得,我們這樣的人家,出了那等事體真是顏面無存,夫人也是無法,為了服眾,只得先打發了你出府,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

這是騙三歲孩子?竹枝微微低了頭,掩去眼底的一絲不屑和嘲諷,只聽見周大管事繼續道:“不過金媽媽也叫夫人處置了,送夫人陪嫁的一個莊子上頭,這輩子只怕都不能再進京城一步。只可惜她那一家子,都受了她的牽連,嘖嘖……”

竹枝也不接話,等他感慨完了,輕聲問道:“不知道府里怎麼個安排法?我還是回去外花房上工么?”

沒想到她對金媽媽的遭遇完全不感興趣,周大管事本都想好了一肚子勸誡的話,反倒說不出來,只得順着竹枝的話道:“外花房活計倒也不多,有付花匠一個人頂着也夠了。倒是內花房,如今金媽媽走了,沒個理事牽頭的,就委屈馮嫂子在內花房裡頭先頂段時間再說。”

內花房?竹枝一思忖,頓時有些頭疼。這大戶人家的後宅最是複雜不過的地方,遠的不說,就是前些日子發生的那幾件事情,多少都有幾個媳婦跟婆婆鬥氣,使小心思的苗頭在裡面。不過念頭微轉,倒也明白了周大管事的意思,只怕這內花房的管事媽媽也是個肥差,各房都想安插人手進去,結果各房都沒弄到手,反倒便宜了自己。

的確也有這樣的因素在裡頭。賞花宴上發生的事情牽扯到了二房,可金媽媽和月洞門上的都是夫人的人手,這就有些不好處置了。金媽媽的位置空了出來,各房的下人們都卯足了勁頭想要爭一爭,接連又出些不大不小的事端來。現在可好,周大人跟夫人一合計,乾脆就讓竹枝來頂這位置,誰也甭想佔了便宜去。出事的人手是自己的陪房,周夫人本就有些羞愧,她年紀大了,下頭幾個媳婦的心思太多,也有些彈壓不住,加上幾個姨娘跟着添亂,前些日子周大人又冷了她幾日,聽了周大人的安排,再是心中不舒服也趕緊應承了下來。

只是竹枝還是有些不太確定,咬了咬嘴唇問周大管事:“周大爺,借您一句話,就是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小婦人自認也沒有什麼一技之長,更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怎麼就得了周大人的青眼,叫小婦人難免心中有些不安。”

周大管事一聽,得,問到點子上了。周大人的外事雖然不瞞着管事,但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他去辦,這其中的緣由並沒有對他明言,他也揣測過幾次,便壓低了聲音道:“馮嫂子,不瞞你說,這其中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過一條,就是看在那盆墨蘭的份兒上,你在咱們老爺那兒,也不是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如今舉國上下都愛這花兒,就是宮中諸位,也是將這花草奉為迎合上意的雅好。自先帝爺開始,還有御賜的探花郎和護花使。咱們老爺乃是簡在帝心的人,有些事情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好揣測,不過我估摸着,說不定日後我還要靠你提攜。”

這信息量就大了,雖然他說得有些沒頭沒腦,不過結合從冷謙那兒得到的信息,竹枝心下倒是定了定,趕緊笑着推辭了一番,又商定了重新去周府上工的日子等瑣事,周大管事便告辭了。

送了周大管事出去,竹枝便回了自己屋收拾東西。約定是後日過去上工,因是在後宅,周大管事特意提醒她不要穿得太過素淡,周夫人年紀大了,也愛個喜慶。至於平日,也是早出晚歸,只是晚上下工的時間要稍晚一點,晚飯前才能走。與之前的安排不同的是,每月有三天休假,何時休息她自己拿捏,只需要跟管事媽媽說一聲就得了。

府里會給她安排一間屋子休息,所以有些隨身的東西,自己清理了帶進府里比較合適。

除了要帶的一些瑣碎東西,比如換洗衣物什麼的,更重要的是她那盆小盆景。原來是從周府出來沒什麼事情,每天照料着也就是了。可現在這樣光景,哪裡還有時間照料這小東西?這盆景上的苔蘚和金線草都是剛生根的,正是要細心照料的時候,每天添水和觀察都得好幾次。她進了周府,可沒那麼多時間,想了想,竹枝決定明日將那盆景送到墨香居去,請他們幫着照料一二便是。

蹲在盆景前頭看了半晌,一站起來便有些眼前發黑。竹枝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幸好一雙手臂從後頭伸過來,攔腰扶住了她。竹枝一驚,回頭便瞧見了一張暌違多時的俊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