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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揚頭笑了一下:“也不算會養,就是喜歡瞧個熱鬧。”

大丫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花兒,又問道:“這是什麼花兒啊?怎麼從來沒見過?竹枝姐你從哪兒弄來的?”

竹枝手裡沒停,嘴裡答覆道:“算是撿的吧。前幾天去花坊瞧熱鬧,正好瞧見有家鋪子的門口丟了兩盆快死的花兒,我就撿回來了。”說著她暗自腹誹:不過撿得可真不便宜。她可不敢告訴大丫還花了錢的,要是大丫聽說這兩盆花兒居然用去一兩銀子,她一定會大聲驚叫的。

大丫的綉工確實不錯,據說她繡的帕子賣給那些收綉品的鋪子能賣到五十文,是這片兒做綉品活計裡頭的高價了。大型的綉品價格自然更高,就像是現在大丫繡的一副“送子觀音圖”,布料和綉線都是收綉品的人家提供的,尺余長的一副活計,大丫得綉上一兩個月,所得工費也不過兩百文。

可就是靠着這樣五十、兩百的,大丫愣是幫着周寡婦將父親病亡之後欠下的債都還清了。竹枝還是挺佩服這小姑娘的,為了家裡,生生都把眼睛熬壞了。

她一邊手裡不停,一邊望着大丫笑着問道:“大丫,你知道哪裡可以買到干菊花么?”

“干菊花?”大丫正小心翼翼地伸手撫摸熊童子的葉片兒,聞言茫然地眯了眯眼,搖頭道:“不曉得。我只聽說人家有用鮮菊花瓣兒做糕點的,可還沒聽說過哪家特意留菊花晒乾的。”

這個,竹枝不知道怎麼形容。她說的干菊花是指杭白菊,有清心明目的功效,若是能常年泡茶喝,對大丫的眼睛也有好處,想來這京城物產豐饒,應該能找到,只是大丫不知罷了。

大丫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竹枝手腳利落地將花盆兒里的土分層添好,小心地將碧光環起了出來。

碧光環地表的植株不大,可是下頭的根系相當發達。這一盆兒碧光環的根系,委委屈屈地在淺盆兒裡頭團着,竹枝很花了些功夫才將它們根部的泥土弄乾凈,盡量完整地保持了根系,再把它們移進深盆兒裡頭。有一兩棵小些的,則被她移進了拳頭大的小盆兒裡頭,楚楚可憐地賣着萌。

大丫幾乎是一眼就愛上了,拿了一盆兒在手裡看了又看,愛不釋手的模樣。周寡婦從屋裡看見,趕緊出來說道:“大丫,你輕着些,莫要弄壞了。”

新來的租客是個好人,她一個女子也沒什麼本領,想必是想把這些花兒養了賣給花草鋪子掙點錢,若是大丫一個不小心給弄壞了,豈不是耽擱人家的事兒?所以周寡婦趕緊喝止了大丫,歉意地望着竹枝笑了笑。

大丫趕緊小心地把碧光環放下,竹枝卻道:“大娘,沒事兒,讓大丫拿去玩兒就是,不值什麼的。”說著就拿了一盆兒塞進大丫手裡:“拿去,放在窗台上,桌子上,針線活兒做累了就瞧瞧這些綠色的花兒草兒的,對眼睛好。”

竹枝都這樣說了,周寡婦自然不好再拒絕,這都一個屋檐下頭住着,說多了反倒見外,只好向竹枝謝了又謝。

裡屋周秉文聽見,往外撇了眼,似乎很不屑地扭過頭去,又忍不住回頭偷偷看。那兩盆花兒他仔細看過一次,確實從來沒見過,肉嘟嘟的看着就挺蠢的模樣。可是大姐手裡拿的,就那麼一棵,放在小盆兒里,似乎也蠻好看的。

竹枝繼續又將熊童子移了出來,澆了水,又仔細拿布把葉片兒上的水給擦乾了,挑了幾片兒肥厚健康些的葉子,剪了口,放在一邊兒晾着。

過一會兒再幹些了,就可以將這些葉片兒扦插到土裡,照着最近的溫度,頂多二十天,便能生根發芽了。竹枝最近的賺錢計劃,就着落在熊童子身上了。碧光環以前也聽說過有扦插的,不過竹枝沒見過成功的,大多還是播種。所以想要用“小兔子”賺錢,還是得再等等。

干好了這些活兒,竹枝瞧了眼自己的勞動成果,頗有成就感。順便么,就幫着把大丫種的鳳仙、貓兒臉什麼的鬆了鬆土。

大丫眼睛不怎麼好,平日頂多也就是給花兒澆澆水,再細緻些的活兒是做不了的。惹得周寡婦又是一陣感謝,竹枝倒不好意思起來。

到了午飯過後,熊童子的葉片兒剪口也幹得差不多了,竹枝便將之前的盆兒拿了一個,培好了土,一個個插了進去。

聽說這種植物只要把葉子插進去就能長出新的來,周氏母子三人都覺得新鮮。這盆插了熊童子葉片兒的花盆也成了小院兒里的重點關注對象,就是成日呆在屋裡念書的周秉文,時不時也會跑出來看一兩眼,很好奇葉子怎麼能長成一棵植物。

說起周秉文,竹枝也有些無語。這孩子似乎對她有些意見,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而且死宅死宅的,就竹枝在周寡婦這兒住了一個來月 ,熊童子都發了芽長出新葉片兒了,從來也沒見他出過門兒,成日呆在屋裡哪兒也不去,也沒有同齡的小夥伴兒。

二十三天上頭,熊童子就紛紛抽芽長出新葉片兒了。

竹枝照顧得極好,這一盆兒十二個葉片兒全部活了,新長出來的葉片兒肉嘟嘟的,外頭披着一層白色的毫毛,碧玉似的葉片頂端有幾根暗褐色的小刺,就像出生的小貓兒爪子一樣,嫩生生的,特別惹人憐愛。

移進小盆兒裡頭,竹枝就先給大丫和周秉文一人送了一盆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傲嬌的周小弟似乎對她態度好了些。想到對方只是個孩子罷了,她也沒往心裡去。

這一日一早,竹枝就挎着籃子出了門兒。她早就打聽過了,京城裡頭最有名氣的花草鋪子攏共三家,一家就是宰相題字的“墨香居”,一家名為“暖香坊”,聽着倒像是個胭脂鋪子;還有一家名字普通些,就叫“繽紛坊”。這三家都是皇商,據說背後各有來頭,後台都挺硬。不過這都跟竹枝沒什麼關係,畢竟她只是想要賣花兒而已。

不過想了想,她也就賣個奇貨可居,自然還是去墨香居了。不沖別的,就是李記能把蘭草賣給他們,也說明了這背後的關係。她可沒忘記李掌柜對自己的照顧,多少還是有些感動的。可惜她的鋪子……

墨香居生意真好,雖沒有那日競相觀瞧墨蘭的勁頭,也是人頭熙熙。再過些日子便是端午節了,如今正是各種花兒盛放的時候,也是各家富豪權貴舉辦遊園之類活動的高峰期,自然人就多了。

進了墨香居,便有衣着素雅的小二客氣地招呼:“這位大嫂,隨便瞧瞧,小店這幾本牡丹開得正好呢!”言辭有禮,一點兒也沒因為竹枝衣着平凡而有什麼不同,難怪生意紅火。

竹枝笑了笑:“多謝小二哥,只是我不買花。”

聽見她說不買花,小二臉上的笑容也沒什麼變化,而是將她帶到一邊兒,輕聲問道:“大嫂有什麼要幫忙的嗎?”

竹枝便問:“我有株花兒,想賣給貴店,不曉得貴店收不收?”

小二臉上端着笑,心裡卻有幾分不屑。墨香居能在京城立足,還做了皇商,擁有的花草品種何止上千,這婦人是不是瘋了?居然跑到墨香居來賣花兒,不是青陽爺爺面前降妖,不自量力么?

說出來的話也就帶了幾分倨傲:“什麼花兒,大嫂先讓我長長眼可好?”他在墨香居做到迎客小二,也不是一年兩年的功夫,什麼樣的花兒沒見過?可是見竹枝掀了籃子上的布,取出拳頭大一個小盆兒來,小二就說不下去了,這花兒,不是,這種樣子的植物,他還真沒見過。

臉上神色也端素起來,將竹枝領進裡頭雅室,奉茶請她坐了,忙去後頭通知管事的。

一種從未見過的花草對墨香居意味着什麼?金錢、名聲,以及隨之而來取之不盡的利益。想到這株植物是通過自己報上去的,小二嘴都要笑歪了。

墨香居有好幾個管事,分管各項事務,正巧今日管着花草園圃的管事不在,大約是去園圃了,只剩下賬上的管事正跟一位老者說話。小二自然沒法等到園圃管事回來,告了聲罪,附在賬房管事的耳邊悄聲把事兒說了。

都是行里浸陰了幾十年的老人了,一種從未見過的花草出現是個什麼意思,賬房管事清楚得很。不說別的,就是前些日子李記送來的墨蘭,就叫墨香居大出風頭,穩穩壓住了暖香坊和繽紛坊,若是再出一種,又恰逢五月節上獻的日子……賬房管事心中有些激動,手都抖了起來。

壓了壓心中的激動,他對那老者歉意地笑道:“您瞧,前頭鋪子裡頭有點兒小事,我就先出去一下,您且稍坐,待會兒咱們回來接着聊。”

那老者擺擺手道:“不妨事,你們這兒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您快去忙,我沒事。”

看着賬房管事跟夥計出去了,老者還是有些好奇,前頭究竟是什麼事兒,居然能讓賬房管事親自跑這一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