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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已經開始攔下人一個一個盤問了。一般的行人很快就放過去了。他們似乎主要查馬車中藏人,身攜刀具的人,以及年輕女子。

“羅家的人果然厲害,竟然能這麼快調動襄陽城的守軍為他們查人。”師緒音暗想。他雖然是刑部的五品大員,從簽了行文到交付守軍讓城門開始盤查,沒有個一兩個時辰也是搞不定的。

“馬車一律停車檢查!”剛到城門口,就聽到守門的軍士一聲大吼。

師緒音走出車外,把腰牌亮出。

“刑部辦案。”

軍士吃了一驚。細看那刑部通天局的腰牌,顯然是真貨無疑。連退了三步,往前一揮手,說:“放行!”

回到車上,車夫急忙揮鞭,馬車疾駛而出,離了襄陽城。

陳雪瑩雖然不知道馬車中的人為何要幫助自己離開襄陽城,但是手裡還拿着劍,心弦緊繃,早已忘記了無衣蔽體的窘境,隨時準備拚死一搏。這時卻忽然聽到這個馬車中目不斜視的男子說:

“你叫陳雪瑩,是當年刑部尚書的後人。”

陳雪瑩大吃了一驚。她流落江湖這些年,幾乎要忘了這個名字了。現在江湖上都叫她“一劍繞指柔”。她一把靠着一把飄忽不定、迅捷無比的指柔劍縱橫江湖,也算是小有名氣。

“你是?”

“你還記不記得你父親曾經將你許配人家?”師緒音試探着問。“三年之前,烏衣巷中,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他本想說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是卻情定終身。但是現在想來,那只是對於他而已。他拿出當年陳雪瑩送給他的一隻玉簪。三年之前,他們交換了信物,當時可謂情深意重。但是這些年過去,又遭遇家中驚變,他拿不準陳雪瑩會變成什麼樣子。

師緒音一直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陳雪瑩蜷縮在他身後,沒有機會看到他的相貌。這時被他提起往事,往前一探身,看到他的側面,又看到他手裡拿着的玉簪。心中不禁一震。

“你是……師大哥?”她差點哭出聲來。

***

“馬車都查了嗎?”羅秀青一路趕到城門,聽說還沒有找到那個女子,簡直有點氣急敗壞了。

“都查了,只是有一輛車拿着刑部的腰牌,不能查!”

“刑部?”

“刑部,通天局的……”

羅秀青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在搞鬼!追!”他將馬鞭一揚,頓時幾十騎隨着他衝出城門,只留下一路塵煙。

狂追了半個時辰,一輛藍布的馬車的背影越來越近了。這些人都是單人騎着快馬,比起一輛馬車來,自然是快了很多。

看看還有一百來步的距離。羅秀青等不及了,搭弓射箭。只聽一線破空之聲,那箭從側面剛好射中馬身。那馬長嘯一聲,往前翻滾而倒。馬車往前一衝,狠狠地撞在了一棵樹上。車夫摔落而死。一群人馬過去,立刻圍住了。

但是除了車夫之外,車裡一個人都沒有。

羅秀雲在車上仔細一看,車座後果然有血跡。

“媽的,上當了。”他回頭望着跑過的一路還沒有散去的塵煙。“老煙鬼說得對!”他用手指向後方的一座山,“那裡!”

***

師緒音快步登上一座小山。看着馬車往西南方向遠去,後面有一群人馬急追。他從背上取下劍匣,想把身上的外衣脫下給陳雪瑩穿。

“師大哥,等一下。我一身是血,先下水洗個澡。”

這時是夏末初秋,天氣微涼,但並不冷。山野林間安靜,只偶然傳來鳥叫的聲音。往前走幾步翻過小山,已經看到山谷之中有一潭清水。四周藤蔓密布,水聲潺潺。這些溪水從山上來,從一條瀑布流入到一個潭中。然後又溢出潭面,順着一條小溪流走。師緒音眉頭一皺。心想女人終究是女人,這十萬火急,危機重重的時候,竟然還想着洗澡。但是看剛剛天羅堡的眾人們追着那輛空的馬車而去,估計等他們追上再返回,至少也要一時半刻。便點點頭。

陳雪瑩自從家中橫生變故,父母雙亡之後,一直跟着師父學藝,然後又流落江湖,四處尋找滅門的仇人。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幾年之後,竟然還會遇見昔日的有婚約的男人。他還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將自己救出虎口。而且看他的言談舉止,對自己依然用情如昔。心中暗自狂喜。但偏偏這次見面是個尷尬時刻。她一身都是那老道的臟血,蓬頭亂髮,儀錶不存,讓她以後如何在未婚的夫君面前自處?看見前面的清潭,簡直和見了救星一樣。

“這裡還是很危險,不要耽擱太久。”師緒音叮囑道。

陳雪瑩嗯了一聲,直奔水潭去了。師緒音背對水潭,坐在一塊大石之上。聽着陳雪瑩下水的聲音。豎起耳朵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剛好此時,一股奇怪的煙味順風飄來。師緒音心中連叫不妙。只得故作鎮定地問:

“老煙鬼,連你都來了?”

來的卻是孤身一人的佝僂老頭。鼻孔里噴着煙味,連連咳嗽。這人看似身體病央央的,步履蹣跚,師緒音對他的厲害卻是清楚無比。

“多年不見,老弟別來無恙!愚兄終於有機會領教一下乾坤雙劍,難得!難得!”老頭在咳嗽中哼哼着說。

“豈敢?好歹師兄弟一場……”

這個老頭是故人。是當年在正源子的弟子中,入門很早的一位師兄,名叫杜升。平生最愛練劍,幾乎到了痴狂的地步,連睡覺都握着劍柄。苦苦練劍二十餘年,劍術極高。但劍術練得過精,反而領悟不了通靈術。在白眉峰頂的劍冢中,始終不能找到能和自己通靈的寶劍。御劍術學不成也就罷了,自己又犯了白眉派的戒律,終於被正源子逐出師門。

為了表示和御劍真正的恩斷義絕,他竟然把連自己最為痴狂的劍術都扔掉了。後來使一口二尺來長的黑色隕鐵彎刀。他雖然不能以心御劍,他卻把對劍術的痴狂,轉移到了這把黑色寶刀上。刀法卻可謂神出鬼沒,在江湖上取了無數的人頭。

後來跟了羅慕雲,做了天羅堡的刀劍總教頭。他又好煙,所到之處總是一股煙味,江湖人送了他一個大號“煙追命”,但更多的人直呼他老煙鬼。

師緒音深知這個人極為難纏,心中默念起御劍通靈咒,渾身真氣涌動,背後劍匣中的乾坤雙劍,微微顫動起來。

***

陳雪瑩將指柔劍繞往自己腿上一卷。這劍薄如蟬翼,卻鋒利無比。一卷剛好變成一個銀環,纏在自己的大腿上。她小心地走下水。

她一路拼殺過來,然後又蜷在師緒音的車內,連大氣都不敢出。身上出汗,和那老道的血混合在一起,早就黏糊糊難受得很。走進這水中,只覺得渾身上下清涼無比,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這水雖然清澈,潭中水草卻極為茂盛,把整個水潭都染成了墨綠色。水又很深,清澈而不見底。雪瑩水性極好,潛水沉底,那些水草輕柔地在**的身體上拂過,就像許多手在溫柔地愛撫一樣,說不出的舒服。然後游到瀑布之下,冒出頭來,身上的血污,都被嘩嘩的流水給沖走了。身體頓時恢復了雪白如玉的膚色。站在瀑布之中,就如一尊玉潔冰清的雕像。

感覺這清涼的水從頭上澆下,一身清爽,她還真有的捨不得離開。

但想起在雲鶴宮的經歷,她心中一股噁心感莫名傳來,讓她直要作嘔。儘管水沖了半天,她也覺得在雲鶴宮沾染的污穢之氣,怎麼都沖不掉。

偏偏這時林中一陣喘息聲,和躡手躡腳的腳步聲傳來。

陳雪瑩不由得心頭一緊,手輕輕地放在腿上的劍柄上。慢慢將身體沒入水中。

來人至少有四個,從不同方向逼近了這口水潭。遠處還有一些細碎的腳步,竟然不知道來了多少人。陳雪瑩心知洗這個澡惹上了大麻煩。只盼師緒音能儘快趕來了。偏偏這個時候,師緒音所在的方位已經傳來利刃相交的聲音,想必他也已經被纏住。

“人在哪裡?”一個氣喘吁吁的聲音問。

一個聲音粗獷的男人回答:“在水裡洗澡呢!剛剛還看見了,轉眼人就不見了。”

“你們兩個,給我下水找!”

兩個壯漢都脫了成了赤膊,手握着單刀,小心地下水。在水潭裡遊了一圈,並無什麼異樣。但其中一個才游近那瀑布,忽然感覺腳下被人一扯,立刻沒入水中,水面只剩下幾個撲騰的氣泡。

另一個人看見同夥游近瀑布,人就不見了。心中犯疑,慢慢游過來。卻看見眼前水面漂來一大片紅色,心中大驚。四面張望卻沒有人影,嚇得立刻回頭往岸邊游去。剛近了岸邊,忽然感覺右腳一陣劇痛。身後也是一股鮮血將潭水染得通紅。岸上一人連忙將他從水中拉起。起來卻驚呆了半餉。這人的右腳已經齊膝而斷,血流如注。

這時陳雪瑩的身形如一條白魚,忽然從水中躍起。只聽指柔劍的破空之聲,一線銀光閃過,直招呼岸上兩人的脖子。其中一人還來不及出聲,喉嚨已經應聲而斷。

陳雪瑩在尷尬時陷入重圍,她實在厭惡再讓這幫雲鶴宮的人看到自己的身體。根本不想出手應戰。但隱藏在水下不能呼吸,無論如何都撐不了多久。這水潭又不大,一旦現身,就難免一戰了。因此看準了時機。只要一次出手就將岸上兩人一次擊殺,便有了脫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