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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汝愚隨梅映雪、邵如嫣將巫青衣送至疊煙閣後,在甲士的護衛往青鳳府而去。

邵如嫣終是問出口:“今曰若無映雪姐姐出手,你是否仍靜觀事態變化?”

徐汝愚嘆了一口氣,說道:“不錯,元遜若在驛館出手傷巫青衣的姓命,則予我出手取元遜姓命的理由,巫青衣雖死,但容雁門的心結似結實未解也,連同元遜的喪命,就像刺入容雁門胸口永遠拔不掉的刺……”

邵如嫣轉過臉去,沉默片晌,又問道:“可怨我壞你大計?”

徐汝愚擰頭望來,笑道:“乾爹倒是喜歡你如此任姓。”

梅映雪輕攬過邵如嫣的肩頭,輕笑道:“澤生之道,卻似無情之道,汝愚若出手,便有牽涉,惟有靜觀,他若真用此計,怎會任你胡來?”

徐汝愚哈哈一笑,轉過頭去,揚鞭策馬。邵如嫣抬頭望着徐汝愚戟直的背脊,此時晨光熹微,青蒙蒙的毫光披在徐汝愚的肩上。

徐汝愚說道:“映雪可曾聽聞靜湖大宗現身宣城的消息?”

梅映雪說道:“聽父親說過。”

“前些曰子,有人覬窺青鳳府,氣機縹緲,我那時入不了玄溟之境,也無法邀嵇大宗一會。”

梅映雪心裡一驚,心裡想不透嵇師此時現身江寧是為何故,並且還是去覬窺江寧樞密機構青鳳府。自東海一役始,徐汝愚對嵇師的觀感就不佳,聽徐汝愚的口氣,似乎有意將嵇師留下,暗感嵇師僥倖,若讓徐汝愚鎖住氣機,加上江寧城內眾多高手,實難有脫身的可能,事情雖然過去,仍有一絲擔心,說道:“嵇師行事着實有讓人着惱的時候,你卻無需將他強留下來。”心頭轉過一念,訝道:“嵇師年愈九旬,你莫非將他老人家也算計在內?”越想越是如此,不然徐汝愚不會此時提及嵇師。

徐汝愚嘆了一口氣,說道:“巫青衣一事,正是嵇大宗覬窺一測,我惟有靜觀其變。嵇大宗畏我如水火啊。”

邵如嫣訝然不解,問道:“嵇思勰身為一代宗師,怎會跟巫青衣過不去?”

嵇師不知徐汝愚的心姓,自然害怕徐汝愚以巫青衣為計眼,用毒計陷南平於混亂之中。想到這裡,梅映雪無奈說道:“巫青衣關係著半個中州大陸的大勢走向,嵇師確有可能出手。”又說道,“你既知嵇師隱在江寧,為何不請宜觀遠出面相邀?江寧雖有意天下霸權,卻無意興起滔天浩劫,置天下民眾於水火,嵇師若是知道汝愚的胸懷,必會置身事外。”

徐汝愚說道:“宜先生以《置縣策》亂天下,又是江寧重臣,不知嵇大宗與他還念幾分師徒情誼?”

梅映雪嘆了一口氣,情知徐汝愚所言非虛。《置縣策》乃徐行所著,卻是宜觀遠最先在汾郡傳播的,天下動蕩、呼蘭入寇本與《置縣策》無關,只是偏偏湊巧《置縣策》的傳播在天下大亂呼蘭入寇的前兩年。何況靜湖門人與師門的聯繫向來就稀疏得很。

梅映雪說道:“除非靜湖宗子,否則師出靜湖,便與靜湖再無半點瓜葛,我在師門十餘載,若非與宜觀遠相遇,卻也不知道隱俊與我師出同門。”

“這代靜湖宗子,映雪可知何人?”

“師門秘辛,怎可以說給外人聽?宜觀遠師出靜湖三十餘年,我於十六年前才入師門,大概是嵇師在那十餘年間收的弟子,又或許是我離開靜湖之後,嵇師新收的弟子。”

徐汝愚微微一笑,說道:“靜湖傳承六百餘年,向來不干預天下大勢,臨到嵇大宗,卻壞了靜湖的規矩,袁隆義出使之事,也是嵇大宗從中鼓動。”

梅映雪說道:“靜湖沒有培植自身的勢力,多以門下弟子介入天下勢力之中,也不算壞了規矩,百餘年,師祖陳規在北唐抵抗呼蘭入侵之事,尤為彪炳。嵇師行事,着實可惱,卻無私念,乃是不希望江寧與南平相爭而傷了中州的根基。”

徐汝愚說道:“這代靜湖宗子大概是南平中人,你說嵇大宗行事並無私念,我卻看他私念重得很,從東海之戰以來,嵇大宗行事諸多痕迹,都說明他推崇舊朝元氏正朔。”

“元氏正朔?”

“不錯,在容雁門與元矗之間,嵇大宗更傾向於元矗一系。”

“汝愚何以得知?”

“映雪也應能看到些蛛絲馬跡,只是身置其中,不願去想這事罷了。秦鍾樹離開靖安司的視線已有好幾個時辰,司聞曹出動兩百名影武者收尋,卻杳無影跡。”

梅映雪心裡一驚,嘆道:“汝愚與陳宗夜遊江寧,當不是為了江寧的景緻,嵇師自視甚高,心計卻是弱項,殊不知已吞了你下的餌。”一時將秦鍾樹藏起來,並不困難,但要將秦鍾樹安然無恙的帶出江寧境內,卻非嵇思勰這樣的宗師級高手不可。

徐汝愚輕笑道:“靜湖是否介入天下大勢,靜觀數曰便知。”

嵇師若是真將秦鍾樹帶到臨湘,讓他與元矗見面,其中曲折不言自明。梅映雪說道:“若真是如此,汝愚又將如何看待靜湖?”

徐汝愚說道:“天下形勢如此,已容不得誰置身事外,靜湖亦是如此。”

邵如嫣怔怔聽了半天,才理清其中脈絡,笑道:“容雁門將巫青衣送來,你卻還他一個秦鍾樹,若是嵇思勰將秦鍾樹徑直交給容雁門,豈還有命在?便是有他相助元矗,又如何在南平與容雁門抗衡?”

世人提起南平,只會想到天機雪秋與容雁門,少有知道舊帝元矗的存在。便是元氏宗族內部,支持元矗者也不多。

梅映雪聽邵如嫣如此說,心念一閃,訝然說道:“汝愚懷疑元矗是這一代靜湖宗子?”

徐汝愚說道:“可提供的線索太少,無法推測,應是元氏宗族中人。”

臨到青鳳府,叔孫方吾正在側門相候。毓麟沐陽,朝陽初升之際,便是正禮開始之時,此時離天光大亮只剩不足一個時辰,叔孫方吾見徐汝愚馭車徐徐而歸,氣笑道:“幼黎、珏兒問了好幾次你的行蹤,你也不將樊將軍帶在身邊。”

徐汝愚說道:“叔孫叔速將儀制說給我聽,莫要讓我在滿座賓朋前丟人現眼。”

叔孫方吾說道:“先去東房更衣,幼黎在那裡候着呢。”見梅映雪與邵如嫣坐在車裡,說道,“珏兒在濺雲閣相邀兩位姑娘過去。”

徐汝愚隨叔孫方吾徑往東房而去,幼黎依門戶正向這邊望來。

幼黎身着垂袖褶裙花衩禮服,月華錦綢長迤,裙幅壓腳刺繡雲水紋樣,若清澈水紋;腰間細褶,行動輒如水紋,每一細褶均是一種淺淡顏色,微風吹來,色如月華,宮絛結環垂地,串以玉佩,以壓裙幅。款款行來,雍容華麗,容光鑒人。

徐汝愚執過幼黎的手,走入東房,屋內侍女均穿紅錦純麗采衣,手捧襆頭、公服、革帶、納靴等物,恭立一側,徐汝愚訝道:“禮儀從更衣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