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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勉臣與邵小琪疾步而出,詢問門口的護衛,知道魏禺去了島南端的山崖頂。那裡是這座無名小島的最高端,設了一座望哨塔樓。那處山崖光禿禿沒有遮擋,這裡的海風甚為強勁,竹製塔樓建到五丈高就建不上去。

丁勉臣遙遙看見塔樓上魏禺望向東面的身影,循望過去,只見天水一線,幾點灰淡的影子在那裡盤旋,功聚雙目,凝神望去,卻是十幾白色大鳥,向這邊飛來。與邵小琪領着幾名精衛沿着陡峭的山路向那邊走,心裡想着如何勸服他從此處撤兵。

魏禺從哨樓上爬下來,見丁勉臣、邵小琪迎過來,說道:“傳令諸軍,準備迎敵。”

丁勉臣見哨樓並無警訊發出,諤然問道:“將軍覺察出敵襲?”

魏禺指着天際的灰影,說道:“那些白鳥,我只在普濟見過,這種鳥翅短體肥,無法憑藉己力越洋飛來,天水那邊,應當有普濟島的戰艦。”

丁勉臣心中大駭,擰頭又望了幾眼。邵小琪也看清那些白鳥,叫道:“只有南礁島才有這些海鳥,只是普濟海匪為什麼要用海島提前通知我們。”

魏禺輕笑道:“公良友琴哪會如此好心?普濟海匪是直奔此處而來,用這些海鳥可以提前發現此處。”

丁勉臣見魏禺如此輕鬆,尋思他早就料到如此,稍定心緒,以免讓他看輕了,說道:“我即令島上戒備,請將軍率領水營艦隊先行離開,如果敵勢甚強,我也將率軍從南側撤退。”

魏禺望着丁勉臣,說道:“丁將軍,你以為此次普濟會出動多少兵馬?”

丁勉臣想了想,說道:“我軍在駐有一萬兩千的兵力,每次出動卻控制在三千之下,用意就是要掩藏一部分實力,在公良友琴眼中只怕不足一萬人。”

邵小琪訝然問道:“將軍問你來敵人數,丁將軍卻說到這裡,小琪還是不明白來敵究竟有多少。”

魏禺豎了豎眉頭,喝斥道:“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丁勉臣老臉一紅,簡言說道:“我以為來敵不會超過萬人。”暗道:此時北面的普濟運輸船隊當是疑兵,目的在於分我兵力。普濟沒有把握全殲我軍,自然兵力也不會太多。

魏禺淡然說道:“差不多萬人吧,普濟也想讓祝樊兩家對普濟有點信心,只怕志在必得。”望了天水一線處的深碧海水,徐徐說道:“船上只余少數軍士守備,不作警戒,餘下將士均退入島中,將我的大旄立起來。”

丁勉臣驚惶說道:“將軍,萬萬不可,若要設計,怎麼讓將軍以身為餌?”

“有何不可?”魏禺眼中射出精湛電芒,直盯着丁勉臣的眼睛,說道,“你快去布置,勿要以我為念。”側身對邵小琪說道:“你隨我回屋裡,我有幾道手令,要你領人去傳達。”說罷,也不顧丁勉臣為難的臉色,徑直下坡,向木屋走過去。

大敵將至,丁勉臣只得先去布置。散在島外的十數里外的哨船不及傳令收回,他們的傳訊大概會與普濟海匪的戰船一起到來,也許再也無法趕回來傳訊。

無名島西側以及南端皆是刀削斧斫的懸崖,北面的地勢也頗為陡峭,只有東北面抱着一個大海灣,地勢平緩,普濟海匪若要攻上島來,也只有從那裡上岸。漸往西南,地勢漸高,也漸險阻。加上剛剛歸島的水營將士,此地駐軍只二千五百名,若是來襲的海匪真有萬人,其中兇險自然不言而喻。魏禺若有閃失,就是全殲來敵,也得不償失。

丁勉臣勉強壓下心中的煩亂,暗道:若為誘敵,出點紕漏才更顯妙處,便令艦船上的將士上岸休憩,又令一隊將士不動聲色的到第一道防禦工事那邊加強防禦,以免那裡亂了陣腳,眼見海灣里的戰艦註定要讓來襲的海匪第一時間毀去,有些心痛,此時卻顧不了這些,傳了十幾道命令,便返回大帳所在木屋。

魏禺伏在書案前疾筆不休,邵小琪正將他寫完的信件製成信丸封臘。

魏禺抬頭見丁勉臣進來,放下手中筆,問道:“布置如何?”

丁勉臣將所下達的諸條軍令簡述一遍,說道:“由戚營尉在那裡督辦。”

魏禺點了點頭,說道:“這幾封信件,你選幾名死士分別送到東陽與雍揚。”

丁勉臣疑惑不解,問道:“為何不急令李將軍集結另外兩處的駐軍水營來援?”

魏禺笑道:“此處受困,李印自然會來援,無需專門傳令。我只怕他來早了,卻不怕他來晚了。”轉身對邵小琪說道:“我有一道手令,你帶去尋李印,莫要讓他來早了。”

丁勉臣說道:“請將軍還是離開此處親率大軍來援勉臣,將軍來援之時,勉臣當會設法讓敵軍離開艦船。將軍若有損失,屠盡來寇殘賊,也償還不得。”

魏禺說道:“是誰領軍還不知曉,若是趙威胥,任你千般挑誘,他也不會上當。普濟海匪主力不上岸,我便是率軍來援,又能奈何得了他?”

為了截斷普濟與溫嶺之間的糧路,魏禺帶來的戰艦多是輕便快捷的中型船隻,以狼群覓食的戰術來擊毀普濟補給船隊的護衛船艦與運輸船,卻無法與大型的普濟水營戰船編隊抗衡。若要取勝,只得將普濟海匪誘上岸決一勝負。便是如此,要以優勢不明顯的兵力擊敗來犯強,也殊為不易。

丁勉臣心裡奇怪,魏禺並不強求圍殲盤踞溫嶺城中的普濟軍,此時又顯得殺氣騰騰,勢有不盡滅來犯之敵不罷休的意思。丁勉臣心裡想了許多,俱是無法問出口的理由,望了邵小琪一眼,見他一臉委屈,估計適才勸諫時被斥責了一番。雖是如此,若是魏禺有閃失,就是盡屠來犯海匪,也是過大於勞,丁勉臣硬着頭皮說道:“如今我江寧與普濟相抗,佔盡優勢,便用堂堂之師,不出數年,也能將普濟海匪剿盡,實無必要再行險計。”

魏禺目光轉為凌厲,望了丁勉臣一眼,漠然說道:“我在交給江寧的信件已經說明,此役縱然我身故,你丁勉臣也是全功。”

丁勉臣駭然單膝跪下,懇聲說道:“勉臣若有此念,雷霆擊之。只是勉臣心中,將軍卻比那區區萬名殘賊重要萬分,故有此請。”

魏禺也覺語氣過分刻薄,扶起丁勉臣,說道:“普濟海匪悍然出動,乃是要重整志氣,圍不圍殲溫嶺的殘賊,無關大局,但是不重挫此路賊寇,普濟氣焰甚囂塵上,尚且事小,若是祝樊兩族也要蠢蠢欲動,則事大矣。”

丁勉臣說道:“既然如此,不如不戰。我軍來此三月有餘,普濟沉入這片海域的糧草軍資已過百萬石,已不容盤踞溫嶺的殘賊不退出陸地。大功已成,我軍避之,也是凱旋,賊寇勞師而來,無功而歸,銳氣盡折。”

魏禺戟直背脊,昂然說道:“區區萬名殘賊,尚不能讓我魏禺迴避鋒芒。”自信的語氣中透出強橫霸道的氣勢。丁勉臣微微一怔,卻未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