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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第六章龍游於野

徐汝愚偷襲得成,將中年漢子擊成重傷,此時在雍揚城北的草叢中弓身掠行。

徐汝愚不由暗嘆對手功力高絕。自己佔據如此優勢偷襲,內息也只能堪堪送入其命門穴中,不能再入一分,就是如此,侵襲陽息還是給他化去大半。若非他不防自己驚神訣奇妙之處,受不受傷還是難說。如能再侵入其經脈幾分,他就是不死也只能留下半條命,徐汝愚暗感可惜。若他知道,被他偷襲得逞、現在陷入昏迷之中的人乃是梅家第四好手梅鐵蕊,怕心中難抑自豪了。

昨夜,梅鐵蕊在東城巡視,異情發生,他速到現場查看。見牆上無鋼爪痕迹,只道有人憑藉自身輕身術躍過高牆,自然不敢怠懈,親自帶隊尋跡追出。待他看到徐汝愚完全不據內息的站在他的面前,不由氣惱起了輕視之心。徐汝愚入水欲遁時,他自然擊出昊天掌,不想此掌激發徐汝愚潛藏於天地竅的精元丹氣,被徐汝愚貼身偷襲得逞,鬱悶之極的重傷暈倒。

他此行只帶有十餘人,只餘一人在林後約束群馬。雖然是被偷襲重傷,但眼前之人能夠練成陳氏極難修習的驚神訣,加之過河之時身法飄渺如若行雲,不容小窺。梅鐵蕊須臾即醒,但是傷勢嚴重不足以自保,於是一面吩咐五人吊住徐汝愚的身影,一面派人急馳青埔、龍游二邑,命兩邑出兵封鎖擋截,其餘人護他回雍揚,加緊大軍集結。只恨自己身受重傷,不得不留下數人保護自己,不然其餘眾人全力追蹤,也不懼他能逃脫。

徐汝愚沿河急奔數里,又躍入河中潛行數里,待再度出水時,已不怕獵犬追蹤他的氣息了。他一面在草地上低飛掠行,一面研究體內丹氣運行。雖然身處險境,心情卻前所未有的愉悅。從來沒有嘗試過如此自如的運行體內丹息:丹氣行過耳鼓穴時,聽力驟然提聚,身後數里,獵犬停止不前的低吠清晰可辨。功聚雙瞳,湛然精光,視界之內諸物萬狀更為生動呈現,對追綴在身後的五人,竟能生出一種模糊的直覺。這種直覺漸漸已辨不清,徐汝愚知道他們已經失去自己的行蹤,與自己相隔漸遠了。

丹氣運行帶來種種妙處,讓徐汝愚怡然自得。雖然知道過了龍游進入毗陵府境內才能算是真正脫離險情,但此時已是信心大增。許伯當密盟可能將泰如席家抱括在內,卻應該與毗陵衛家無關。若非那樣,他圖雍揚之用心昭然若揭。

離龍游邑最近的新姿邑是衛家家族封邑。徐汝愚辨定方向,切着龍游邑勢力的邊緣向新姿邑走。

日當中天,從昨夜出城到現在已有七個時辰,曲折迂迴行走不下二百里路程。徐汝愚雖然沒有疲態,但是腹中空空,飢渴難當。包裹在墜河時散落,錢物乾糧俱在其中。現在是仲春未梢,野外也無甜果可尋來果腹。新姿邑離此還有近一百五十里的直線路程,即使自己馬不停蹄的趕路,到那裡已是午夜時分了。

徐汝愚不得已向龍游邑潛去。在城外麥田捋了一把剛抽穗的小麥合掌輕揉,小心將麥芒吹去,一把囫圇吞下,細嚼還覺一絲清甜。當下不再猶豫,連捋數把下肚,解了飢渴。

這時,龍游城中魚貫出來數十隊騎兵,向城邑周邊分散奔去,其中一隊直奔徐汝愚而來。徐汝愚矮身蹲在田埂上,心想:梅家行動倒是不慢,這麼快龍游也出兵尋自己來了,那北行去新姿的路線應當是嚴密封鎖了。

聽着馬蹄聲漸近,徐汝愚一點辦法也沒有。自己站起遁逃,定然會給追兵發現,在十數里曠原與四條腳的戰馬賽跑,徐汝愚自是萬萬不幹的。

徐汝愚摒息等那隊十人騎兵貼身馳過,縱身躍上騎隊末梢的坐騎,一掌貼上那名騎兵的背心,隔着凍冷的背甲鱗片,蓄勢的丹氣奔涌而出。那人直飛出去,橫擊在前面騎兵的後背上。兩人一起滾落在地,抽搐幾下就不動了。

徐汝愚不由一愣,不想自己一擊有如此威力。原來,他見自己偷襲中年漢子不過堪堪將其重傷,現在生怕一擊不成遭到反噬,自然也不敢留有餘力。

餘下八騎發覺異樣,縱馬回身,持戟便欲合擊。卻見地上橫躺兩人面目猙獰,口鼻間汩汩鮮血不斷湧出,不時還抽搐一下,一時嚇呆了。

徐汝愚才知道自己已勉強算是高手了。也不急着遠遁,目光凌厲的掃過眾人一眼,將丹田內丹息悉數運至周身百骸,輕勒韁繩,御馬上前一步。一時,凌厲的殺氣瀰漫,眾馬靈覺,揚蹄驚退,喑嘶不已。八騎皆駭然失色,神志侵凜,心頭如受重擊,任由驚馬一齊退至二丈之外。

徐汝愚俯身拾起一支長戟,縱馬向北馳去。心中大快,不禁長嘯聲起,將蓄積於百骸的丹氣釋出。其聲清亮,直侵行雲,久久不竭。

徐汝愚馳出十餘丈,身後騎兵才發出哨笛警報。數十隊騎兵遠遠向他合圍過來。其中數隊徑直向北急奔,欲在他之前截住北上路途。

徐汝愚見北面已聚百餘騎兵,持戟踏蹄踟躇不行;西面騎兵散隊成線型向自己逼來。瞟了一眼北面偏東的密林,勒韁向西北空隙衝去。北面百餘騎分出一部向西截去,其餘人卻巋然不動。徐汝愚不由暗罵:也不用如此精明。咬咬牙,輕控馬首向正北方向的百餘騎直衝過去。

那百餘騎同時掛戟抽出硬弓,搭弓上弦,三棱聚鋒的箭頭髮出砭人寒光。動作協齊,那箭頭竟也停在同直線上,恰如在演練一般。徐汝愚不由暗嘆帶兵之人厲害之致啦,若是雍揚軍俱是這般厲害,那宛陵這戰也不用打,投降算了。

徐汝愚控馬堪堪停在二百步外,這也是雍揚硬角長弓的有效射程。

一個青年將士御馬出列,同時百餘長弓下斜指地,卻引弦不松。

徐汝愚見那人焦青鱗甲烏黛長麾,二十三四歲,俊臉若削,神色堅毅,乃是輕易不顯喜怒之人。青年將領俊目寒光如手中的戟刃,凌厲的向徐汝愚望來。

“在下龍游哨尉肖烏野,只要你束手就擒,保你性命無礙。”

徐汝愚心想:這等與大哥同一檔次的高手只是個區區衛軍百夫長,要不是龍遊人才多過江鯽,那就是龍游世家大族有眼無瞳,放過這等人才。他也不想江凌天也不過只是雍揚二流幫派的頭。

徐汝愚輕控馬首,大聲說道:

“你可知梅家為何捉我?梅鐵萼與許伯當密謀圖東海。事成,宿邑、龍游、毗陵諸邑盡歸白石,你想龍游四十餘萬軍民生活在許伯當的暴政之下嗎?”

梅鐵萼與許伯當密盟是有,其餘卻俱是生造。徐汝愚也不怕造謠生非敗露,心想:許伯當與梅鐵萼密盟之事應是最高機密,量他你這個小小哨尉也不知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