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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庾城嶺道,沿余水而下,則是南康、贛邑、雩都、廬陵、臨川諸城。南康、贛邑、雩都處於懷玉山與荊山之間的河谷之中。過去十年間,霍氏的軍隊從未能深入到臨川城以南的地區,南康、贛邑等地一直是荊南的腹地,兵甲不盛、城池不修。

早在溧水河谷時期,懷玉山寨的歸附,就使得越郡與荊郡的南部界山——懷玉山控制在江寧手中。

元矗率領兵挺入荊北,遠在清江的即墨明昔就奉命集結衛戍軍,將屯戍溧水河谷的一萬餘兵力調過清江,做出穿越懷玉山的準備,清江東部地區的衛戍軍也有條不紊的開赴鳳陵、宣城、溧水等地。

懷玉山間的孔道崎嶇坎坷,不利大軍通行,懷玉山西坡地形的險峻,更甚於懷玉山,百丈之山不計其數,山與山間,都是深谷絕壑。小道倚絕壁而開,百人相守,千軍萬馬皆不得過。但是大量苗人在大餘地區的聚集,使得南康、贛邑、雩都等荊南腹地的局勢陡然緊張起來。

十年荊郡戰爭,面對霍氏的強大攻勢,兵力集到廬陵、新淦、南城等荊中地區,與霍氏侵荊大軍對抗,鬆散的荊南勢力逐漸聚集成一個整體,但是遠遠沒到袁隆義隻手遮天的地步。

在袁隆義的默許下,元矗領兵從廬陵、新淦等地借道,悄無聲息的迂迴到荊山西麓,佔據荊山北段的險峻地形,將宿衛軍困在彭澤府內。

袁隆義的默許比元矗興兵荊北更讓荊南世家大為震驚,更使得與江寧相鄰的臨川府世家極為惶恐。

袁隆義一人的舉措,牽動整個荊南勢力倒向南平的懷抱。南平此次興兵,未用公良友琴為帥,也未用許伯當為帥,目光敏銳的人不難發現,元矗並不能代表整個南平,事實上袁隆義推動荊南投向南平的弱勢派系。

這種災難姓的選擇,使得荊南內部人心渙散、惶惶不安。

袁隆義將荊南在荊郡中部的數萬大軍牢牢控制在手中,然而也僅限於此,對於荊南腹地的控制遠遠不夠。

袁隆義心裡極為清楚,荊南沒有直接參戰,江寧不會針對荊南用兵,江寧在清江、大余的異動,不過是為了分散荊南的兵力。

但是為防南康、贛邑、雩都等地的世家在江寧強大的兵勢威壓下做出別的選擇,袁隆義只得將忠於自己的兩萬兵馬調到南線布防,監視當地世家,加強對上述地區的控制,南康、贛邑、雩都等荊東南的山地城池,駐守兵力總數達到空前的四萬有餘。

如此一來,荊南留在荊郡中部的兵力就無法完全對宿衛軍的封鎖。

荊山祁門。

楊尚摘下佩刀,拄地而立。

只容並馬而過的山道開在絕壁間,一側是百尺深的險壑,深壑里雲氣蒸騰,蒼青古松橫生絕壁之上,虯枝蒼勁。

楊尚無暇領略山中美景,前面就是祁門了。

月前,班昭鄰率領數千宿衛軍穿越荊山,於祁門谷地遇伏,宿衛軍倉促退出祁門,班照鄰親率近衛殿後,身被六箭,左右近衛傷亡殆盡。

徐汝愚在白石時就下令,鳳陵行營務必奪取一條荊山孔道,以便西窺彭澤,吸引南平在彭澤的兵力,以緩解被困宿衛軍的壓力。

祁門,南接婺源、西接新昌,是彭澤中部的門戶之地。源出婺源的安樂江與源出新昌的昌江會於彭蠡湖東畔的重鎮饒州城。

讓江寧兵馬攻佔祁門,元矗還想牢牢佔據荊北,必需在婺源、新昌兩路都屯戍重兵才行。

祁門位於荊山之中,無論從歷陽的涇邑,還是彭澤的婺源、新昌,進入祁門都要穿山越嶺,十分艱難。班照鄰在祁門的潰敗,使得江寧與南平在荊山之中的攻守,落了劣勢,江寧要重新奪回祁門,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班照鄰中箭部位不雅,且箭上塗毒,創部糜爛,敷了十餘天的葯,才見好轉,不良於行,也不便騎乘,只是斜趴在馬背上,姿勢十分難看。

祁門潰敗,班照鄰殘部駐在涇邑休整。魏禺簽發軍令,除去班照鄰宿衛校尉之職,羈留驍衛軍中待命,在涇邑休整的宿衛軍殘部暫歸馮遠程節制。

祁門不下,被困彭澤的宿衛軍不得脫困,班照鄰將無一洗恥辱的機會。

馮遠程令楊尚率領兩營驍衛軍精銳先行進祁門,班照鄰不顧傷勢未愈,堅持請求隨行。

過了這一段絕壁險道,地形稍稍開闊,再過去就是屏護祁門東側的青陽嶺。就在前列人馬轉過山角的那刻。

青陽嶺上,烽火墩燃起黑色狼煙直刺蒼茫天穹,號角聲動天徹地。

楊尚舉目遠眺,青陽嶺的嶺脊山巔之上已築起十數座烽火墩台,一直延伸到祁門谷地之中。楊尚心裡微訝:祁門的南平兵馬將前哨設在青陽嶺外。

班照鄰欠着身子下馬,左右扈從要過來扶持,讓他一把掙開,蹣跚行走,眉間鎖緊,卻不知是記起戰敗之辱,還是忍着受創部分的疼痛。

楊尚眉頭微皺,說道:“祁門難打了。”

班照鄰說道:“元矗決心守荊北。”

祁門荊山之中的門戶之地,不易進出,與婺源、新昌之間道路險阻,糧草輸入不易,最危險的是一旦戰敗,不能從容由險道撤出。元矗若沒有守荊北的決心,決不會在祁門這樣的四塞之地布下重兵防守。

元矗若是放棄祁門,驍衛軍可以從祁門出兵,威脅婺源、新昌,被困在彭澤內線的宿衛軍可有選擇的或沿昌江而上,與驍衛軍共擊新昌;或沿安樂江而上,與驍衛軍共擊婺源。

元矗堅守荊北,是江寧所樂見,但是對於楊尚來說,將防線布在青陽外嶺的南平軍實在讓他頭疼。

楊尚望着身下狹窄的緩坡,延伸下去約百丈,又緩緩抬起,谷地裡屋舍錯落,約有二十餘戶人家,不見人蹤,應是讓南平軍捉去充勞役了。

楊尚說道:“現在是初春時節,春水未漲,不走穀道,我軍還可沿乾涸的水線尋道進入祁門,但是敵軍仍可以封鎖穀道給我們製造點麻煩。”

祁門四塞,斥候不易滲透,南平在祁門的守將、兵力,楊尚皆不確知,但看守軍在青陽嶺外築壁壘,可推知元矗在祁門布下兵力不會少於萬人。

楊尚側頭說道:“敵軍延開其門,請我入瓮,我若領軍進去,敵軍一涌而上,我們抵不過,潰敗而逃,這條穀道可不夠我們逃生啊。

班照鄰說道:“此地離祁門山寨還有二十里路,已是易進不易出的地形,大軍暫停在穀道之外,待探明敵軍虛實,再圖他策。”

楊尚說道:“元矗決心霸佔荊北不讓,祁門是其必守之地,馮將軍即將領兵壓上來,哪有時間讓我觀望虛實?”

班照鄰用兵循規蹈矩,不用險計,偶有戰敗,尚不至於不可收拾。祁門遇伏時,班昭鄰令大軍後撤,自己率護衛殿後受創。事後得知,南平先行進入祁門的兵力不足五千,雖然佔據地利,但是也相當倉促,準備不周。班照鄰當時敢於行險,強行突破伏圍,亦有可能將祁門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