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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這話,江府尹沒再耽擱,將人去了江誠那道把端姓男子揸過來。

江府尹呢,藉由去緝人的空當,請了陳方彥入座。

陳方彥大抵是想到方才的事,也不想作這些勢,叫人拿話,只說和沈南寶一道,在堂下聽審就是,畢竟他好歹也是被劉家一眾人說道的女干夫。

江府尹當即朝向了劉惲,「方方是你說的他們二人有***?」

若是尋常人家就還好,但要是朝廷命官,這可是殺頭的罪過,劉惲雖然覺得倆人到底有些關聯,但看這架勢,就算說出來,江府尹也不可能偏頗他,當即一俯身,道說:「那只是小的氣極之話,當不得真。」

這話一落,自然招到了江府尹的呵斥,「有你這麼昏說亂話的么?來人先給我掌嘴二十,叫外頭的人好生警示,看他們還敢不敢胡亂謠諑閑講,滅人清白。」

就這樣,等劉惲掌嘴完,再過了一更天氣,那端姓男子才被扽上公堂,也因而起先還興沖沖擠在衙門口的看客,而今只剩三三兩兩,稀稀拉拉地站在門口。

瞧見倆緝捕使押着一男子過來,那些打盹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一般的看客,這時才找回點精神頭,奕奕往月台那方去看。

很普通的長相,配合著那弔兒郎當的走姿,沈南寶只覺得就是街邊一普通的二流子。

沈南寶因而只看一眼便不看了。

江府尹這時也輾轉到了案上,拿着驚堂木狠狠一拍,衝著下首的男子就是一頓喝:「堂下所來何人?」

男子膝頭子一軟,剌剌跪了下來,「小的姓端名方,家住江誠道,正經的恭州人士。」

江府尹點了點頭,又問:「那我問你,你且認識東柳道的劉碧雲劉小娘子么?」

端方起初不願說,跪在月台一徑躑躅着,最後還是被江府尹一驚堂木拍得身子一顫,忙忙道:「小的說,小的說,小的與那劉小娘子確實有些淵源。」

江府尹把鬍子一吹,臉橫得跟地府的閻王爺,「你少跟我拐彎抹角,插科打諢,什麼淵源不淵源的,我就問你!你和那劉小娘子有過魚水之歡沒!」

聲音之厲,嚇得端方把頭砸得砰砰響,什麼都招了。

這時,王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把那口條給摘了,刺剌剌站起身就沖端方啐一口唾沫星子,「你胡唚,我家么女和你有什麼干係!你少昏說亂話,玷污我么女的清白了。」

她這話簡直沒可信的,江府尹把驚堂木一拍,只道:「你這個老積年,方方陳芳都說了,是這端姓男子,你卻還死不承認。」

王婆一怔,彷彿這時才回想過來,她恨恨看了一眼陳芳。

陳芳把脖兒一縮,跪在地上跟雨淋的雞崽,身子直顧打顫。

要是在家裡,早一頓竹筍炒肉伺候,可沒法,這是在外頭,在公堂,王婆只能收回眼,朝江府尹又是磕頭又是剖白,「府尹大人,這個陳芳為人不忠厚,前些日里受了我那麼女一些腌臢昏悶之氣,就一直伺機報復……」

一壁兒拿住端方的緝捕使都看不下去,朝江府尹把手一拱,「大人,適才小的去捉拿端方時,先路過了東柳道,去了劉小娘她家裡,搜羅了一圈發現家裡確確如陳嬸所說,有個才誕下來的婗子,拿給卧床癱着的劉二郎照看,但許是餓着了,啼哭個不止。」

直到這刻,王婆那不到黃河不死的心終於是死了,但也就一瞬,她那尖子一樣的嗓音又響了起來,「你這個挨千刀挨萬剮的,你把我女兒恁成什麼樣了!」

事情來得太急太快,等所有人再反應過來時,王婆已經跑到了男子身邊,掄着拳頭砸起了人。

端方被人束縛着,動彈不得,只能任王婆一拳拳落下,不過他口沒被布條塞住,張着嘴

便是一頓亂批:「你個老積年,都你情我願的事,怪得到我頭上來么!你要怪就怪你那麼女,沒個矜持,隨便勾勾手指頭,人就上套了。」

又呵呵一笑,「其實你該得感謝,要不是我,誰家小郎君願意要你家這長得跟癩瓜的劉小娘子。」

王婆被氣得臉紅耳赤,甚至一時都忘了拿拳頭招呼他,只管豎著指頭往他的鼻樑戳,「你少胡唚,我家么女清白一閨女,要不是你,那媒婆都得踏破咱家的門檻!」

端方忍不住笑,「糞桶都還有兩隻耳朵,你豈不曉得你家那劉碧雲的身價?你劉家又什麼德行?誰家願意淌你們這污糟,給自己平添麻煩。」

王婆被堵得半晌開不了口,一徑「你你你」,最後估計也不知道回個什麼話,只能捶起胸口鬧天爺,要天爺來評評理。

江府尹實在受不了王婆這嘴,驚堂木握在手上就是赫赫一拍,「公堂之上,哪裡容得你這潑婦放肆!」

一眼施過去,沖緝捕使就道:「把人給我扽下去,掌嘴二十。」

這話落下兩道的衙役操着水火棍,赫赫走了過來。

王婆哪裡肯就範,扎掙着道:「大人,大人,我們才是被冤枉的……」

這些衙役什麼場面沒見識過,揚起蒲扇一樣的巴掌就往王婆臉上扇,「方才我們大人與你臉使,你不肯要,東扯一句冤枉,西扯一句清白,現在證據確鑿,你還要睜眼說瞎話,你當我們這裡是哪兒,是菜市口?由得你撒潑。」

衙役到底是五大三粗的壯漢,這一把掌又使盡了全力,把王婆打得頭暈目眩,登時沒了話。

就這樣,沈南寶瞧着那些衙役像拿牲口似的,把王婆一揸,架出了月台。

伴着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巴掌響,江府尹把驚堂木一拍,問道端方,「我問你,你可認識霍奇這人?」

端方剛剛還囂張的氣勢一下萎了,他舒着頭虛着眼,一張嘴囁囁個不停,「不識得。」

江府尹又拍了驚堂木,「方才我說了,老實交代,你既不老實,那先伺候你一頓板子再說。」

說著,便又要喊衙役,端方是個沒骨頭,見狀登時腳耙手也耙,直顧把頭往地上砸,「小的招,小的招,這霍奇是我認識的……」

端方停了一停,豁出去了一般,牙關一咬便道:「他是我在賭坊認識的閑漢,平日里專事服侍,買物命妓……小的前陣手頭有些緊,需要點錢來使,他瞧出了我的窘迫,找到我說可以給我寬濟寬濟,但只要求一點,要我替他物色些小娘子……」

這話就是劉惲都聽不下去,「好你個端方,我妹妹恁般傾心於你,你竟然……」

結果剛開口就被端方一口唾沫星子噎了回去,「什麼傾心,你當我是那些個書生,兩耳不聞窗外事?我早聽人閑講了,你們隔壁搬來了殷實的一家,那劉碧雲看中了人小娘子的未婚夫,不要臉的巴着人,使勁千方百計要拆散了人家,這等不要臉皮的人物,我要珍重她,豈不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戴綠帽子!」

陳芳這時終於找回點聲音,「端方,你這話簡直太不應該了,該怎麼說,碧雲她也為你生了一子。」

端方冷哼一聲,「她那倒着鉤子任人湯著的性兒,誰曉得被哪些人捉弄過,這孩子又誰曉得是不是我的種?」

家長里短就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能從天明扯到天黑,眼瞧着日頭都要落西山了,江府尹在最後一縷日光下,拍響了驚堂木,「既是如此,那劉小娘子的失蹤與堂下的沈小娘子並無瓜葛。」

「大人!」

江府尹看向劉惲,眉頭狠狠一皺,「怎麼?不服我的判定?」

劉惲窒了下,江府尹冷冷一哂,「現在哪由得你服不服,你該好好祈禱,沈

小娘子服不服我的判定,畢竟好好的一場昏事,就被你們這麼一鬧,鬧得張羅不下去了,還沾這些腌臢氣。」

沈南寶聽了這話,牽了裙子跪下道:「大人……」

抬起頭,卻見江府尹慌裡慌張的起了身,嘴張了又張,也不知道想了什麼,反正最後坐了下來,「沈小娘子,你有什麼訴求儘管說。」

那語氣對比方才和劉惲說的,簡直如沐春風,柔了不知道多少。

沈南寶只覺得納罕,然而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她道:「今個兒這事對於民女來說確實實屬無妄之災,但好在都真相大白了,民女也沒受太多委屈,所以就請大人照以往的規矩來判定就是。」.z.br>

就這麼,沈南寶旁觀了一場家長里短,最後被江府尹客客氣氣將她和陳方彥送出了衙門,「陳都護,下官還有案要審便只能送你們到這兒了,等來日,一定登門拜訪,好好謝罪。」

陳方彥揖了揖手,笑容風清雲淡,「我懂得的,我這次來只是應官家的要求,低調出遊,所以江大人不必這般大張旗鼓。」

江府尹僂着腰連連道是,又一眼睇向沈南寶,「沈小娘子,今日也叫你受驚了。」

方才的納罕又湧上心頭,沈南寶卻沒道出,只是福了福身,笑道:「江大人客氣了,誰都可能有飛來橫禍的一天,我就是有些不湊巧。」

寒暄了幾句,江府尹才作罷的一揖手,轉身回了公堂。

這時天色盡黑了下來,街道兩旁都掛上了燈,一團團暈黃的光照亮了沈南寶他們前行的路。

沈南寶踩着這些光團里,正想問陳方彥話,另一道***來冷冷的嗓音,硬生生截斷了兩人的去路。

沈南寶轉過頭。

蕭逸宸站在光找不到的地兒,一張臉黑壓壓的,看不清什麼情緒,他說:「多謝了,不過,接下來我的夫人,就由我接回家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