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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絢麗的落霞,潺潺的流水,河岸茂密的闊葉樹,人在其中忙碌穿梭,營造出一種靜謐祥和的錯覺。

在一片煙火氣中,婦人們埋頭將酸菜切得細細碎碎,鍋里倒一點油,撒些野蔥野薑煸香酸菜,刺啦澆上幾瓢水,燒開下魚頭,再撒一把吳滿貫提供的辣椒面。

紅色料水咕咚咕咚冒泡,細碎的酸菜伴着魚頭上下翻滾,酸香的魚肉味飄滿整個營地。

幾十口鍋同時飄出香味,一旁還有幾口鍋在持續不斷的煸着魚塊,對面壘的石頭灶上烤着魚片,幾種煎炸炖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聞之令人陶醉。

香味入鼻,好些人一邊乾著活兒一邊咽着口水,小聲議論着:“我咋覺得比咱們在家的日子滋潤?”

“可不嗎,你說怪不。”

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逃難逃出踏春的感覺來,反正跟上一次有太大的區別。

蘇語容端坐馬車裡,聞着這無孔不入的香氣,忍了一會,沒忍住,撩開帘子一角:“去挑些魚回來,我想吃魚羹。”

“是。”綠萍叫上兩個婆子,拿上瓷盆就去了。

她沒問小姐支銀子,在她看來,那伙人就是來保護她家小姐的外聘打手,連鏢師都算不上,跟他們要幾條魚是看得起他們。

綠萍站在營地中央,頤指氣使道:“那誰誰誰,去幫我撿一盆魚。”

“挑肥美一點的。”

“快着些,餓着我家小姐唯你們是問。”

都沒人搭理她,她就在那下了一通指令。

村民跟看神經病似的,哪來的二傻子,這年頭食物寶貴着呢,有錢都不好買,再說你就算要飯也該有要飯的態度吧。

這傢伙可倒好,要飯還給她要出優越感來了。

況且經過錢多多東晃晃西晃晃,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新來那伙人不是什麼好鳥,是需要他們防着的人。

“這位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們沒活魚了。”伍秋雨站出來道:“炖熟的魚頭要嗎?”

她不打算白給,準備高價出售敲一筆,那可是放了油和稀罕辣椒面炖出來的魚頭。

只是她不知道這位看起來不差錢的姑娘,壓根就沒想過要付錢。

綠萍撩一眼沒二兩肉的魚頭,面露嫌惡之色,指着一筐還沒來得及煸炒的魚塊,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撿一盆魚塊也行。”

伍秋雨道:“那是我們腌制過的,恐怕不合貴人口味。”

魚頭就算了,魚塊是儲備乾糧,給銀子也不賣。

許老太插話道:“可不咋地,魚塊腌制過就不新鮮了,放了不少我們鄉下人用的辣根水,你們是精細人肯定吃不慣。”

想什麼美事兒呢,魚肉他們自己都捨不得吃。

“話多。”綠萍不悅她插話,斥了一句道:“既如此,再去打撈些活魚上來不就是了,對你們這種干慣了粗使活的人來說又不是什麼難事。”

伍秋雨徹底冷了臉:“既然容易,何不自己下河撈,想吃多少撈多少。”

綠萍黑沉着臉:“你什麼意思?你敢駁我家小姐意?”

許老太撇嘴一通懟:“你是耳朵聾,還是聽不懂人話?你家小姐是你家的,咱認識她是誰呀,四六不分跑來別人地頭上耀武揚威,誰給你臉了!

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的教養當真是叫人大開眼界。”

老太太本就是個好面兒的人,被一個小丫頭斥了,心中別提多不痛快了,而且自從孫女長本事以來,全村上下誰不給她幾分面子。

“放肆!”什麼樣的主子養什麼樣的奴才,綠萍作為蘇語容跟前得臉的一等丫鬟,平時對着低她一等的丫鬟婆子,動輒打罵,現在被一個鄉下老太婆漫罵,怎麼可能咽得下那口氣,當即揚起手要掌摑她。

不過,手剛揚起來就被另一隻手死死捏住,綠萍偏頭就撞進一雙平淡無波的黑眸里。

掌摑老太太就是在打許盛平的臉,打許盛平的臉就是打她的臉,許問楓豈會坐視不理。

她一動,營地里乾著活的漢子們紛紛站了起來。

綠萍掙扎了一下,沒掙脫開,捏住她的手跟鐵箍子似的,她都懷疑自己掙扎狠了,那姑娘會擰斷她的手:“放開!”

“嫌手多餘,我可以免費替你剁了。”許問楓不咸不淡瞥她一眼,拽着她手稍使力往後一撂,綠萍自由落體摔了個四仰八叉。

講真,綠萍有點怯那雙黑眸的主人,對着倆婆子大呼小叫道:“你們是死人嗎?”

倆婆子膽怯地挪動一小步就不動了,看看周圍一堆如狼似虎的漢子,再來二百個她們也不夠人家擺弄的,再者她們對綠萍並無好感,犯不上為了她挨一頓毒打。

看着四周黑壓壓的人頭,綠萍爬起來色厲內荏放狠話:“你給我等着,開罪我家小姐,定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三人落荒而逃,起身的人重新坐了回去,該幹嘛繼續幹嘛,彷彿剛才那場風波就不曾出現過。

“廢物!不堪用的東西。”綠萍立在車窗前添油加醋的告狀,不料狀才告到一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她想掌摑老太太不成,反倒挨了自家小姐的掌摑。

綠萍恨毒了死老太太。

“去撈魚,撈不到你就別回來了。”蘇語容作為蘇都尉唯一的掌上明珠,一貫在府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今兒這魚非吃到不可。

“是。”綠萍條件反射的一抖,捂着臉退下,也顧不得去恨誰了,一刻不敢耽誤地帶人前往河邊。

她太了解小姐是什麼脾性,今兒若不能如小姐意,小姐真的會把她溺斃在那條河裡。

蘇語容探出頭,眸色沉沉挨個觀察營地里的年輕人,公子說那位貴不可言的人極可能就混在這支隊伍中,會是誰呢?

雖然她的馬車被安置在隊伍外圍,但營地里有幾十口土灶燃着火,就似點了幾十根火把一樣,光線不比白天暗多少。

蘇語容最終將視線落在許邵元身上。

許邵元正是許家的長房長孫,他原本乃讀書人,一身書卷氣。

且許家人長相都不差,又因父親早逝,自身意外跛了腳,與考場失之交臂,一直沉浸在失意當中無法自拔,倒是養出一股子憂鬱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