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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純列的單子連一頁紙都沒寫滿,420萬,對於一個從農村進入城市才幾年的年輕人來說,想花掉也不太容易。

首先是考慮父母的問題,錢寄的太多只會讓老人疑神疑鬼,好事變成了壞事,寄得太少孫純心裡又有些難受。最後決定先寄兩萬元,就說是當了抗洪報道的先進,單位獎的。以後再找到理由再說吧。

給吳曉兩口子添點兒東西?像送個玉佩還行,他們也不知道價錢。換成其它貴重的,只會讓吳曉翻臉。這小子說是發財了一塊花,只是過過嘴癮,也表示一種兄弟般的情誼。

剩下的簡單,他打算逛逛商場,看看傢具、電器的價格,好給自己的新家做個預算。稍有猶豫的,是他新家書房裡的傢具。他總感覺寫字畫畫時,新式的傢具不如過去的好用,畢竟用了幾十年,換到現代的寫字檯上,總覺得不倫不類。

早年孫純對古典傢具只是略知一二,家裡的陳設,大多是祖輩留下來的。明清傢具現在是收藏的熱門,孫純在逛潘家園時,每次也會到傢具廳里轉一轉,聽人侃上幾段。

明代的傢具價格已是很高了,就是傾其所有,配置上一套,估計他也捨不得坐上去。倒是清朝,特別是清末的傢具,保存完好的比較多,符合他要實用的要求,價格現在也還可以,只要不走眼,應該還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他盤算着這幾天就去各個古舊傢具市場去看看。

以上這些,孫純盤算最多不過是五六十萬。剩下200萬左右進行向吳曉吹噓的投資,可是件真正困難的事。

選擇哪個領域呢?現在的市場上,瓷器、書畫和玉器被炒得最熱,贗品也最多,在孫純看到的市場中,他估計贗品都要佔到百分之八九十以上,瓷器和書畫的情況可能更糟。剩下像錢幣一類的,一是他不太熟悉,二來也不很喜歡。當年之所以存下一些錢幣,主要是好保存,也不佔地兒。

瓷器他也倒喜歡,可不很在行,這東西,一件被忽悠了,他這點兒家底可能就沒了。收藏傢具也不可行,真是收來了,他擺哪去?恐怕只有在自己最熟悉的字畫和玉器兩個領域中了,但問題又來了,在這一擲千金的行當中,他該怎樣有效地利用手中這200萬呢?

孫純一邊在腦子裡飛快地轉着,一邊在網上瀏覽,一直折騰到天黑。這時接到了吳曉的電話,聽上去情緒不高,“你燕子姐已經飛一趟回來了,她有話和你說。”說完就沒了聲音,半天才又聽徐燕子問道:“孫純,你沒給朴秀姬打電話吧?”

孫純隱隱感覺到什麼,於是說:“我沒她電話啊,當然沒打過。對了,你告我一下,我正想找她陪我去買買東西呢?”

“還找她幹什麼,那臭丫頭有男朋友,還真讓我他媽詐着了”。又聽見吳曉在話筒那邊喊,孫純笑了,“哥們,她在北京一寡女,我是一孤男,正常交往沒事吧?犯不着這麼生氣啊。燕子姐,快給我電話號碼。”估計那邊被孫純的態度弄懵了,給了他號碼沒說幾句就掛了。

孫純當然覺得好笑,他最好的朋友還以為他是過去的那個孫純,而實際上,那個孫純早就死了,被一個女人親手埋葬的。沒有她,自然不會有今天的孫純,每每一想到這兒,孫純不知道是應該恨她,還是應該感謝她。

對於和朴秀姬之間那有點兒曖mei、有點兒朦朧的感情,他只是覺得有些刺激。他自己也沒搞清楚的是,他從一開始就在和朴秀姬進行着一場遊戲,這場遊戲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檢驗現在的他,作為一個男人的魅力究竟有多大。

孫純現在當然沒有想這些,他就像一個剛學會玩火的孩子,對這個新奇事物充滿了好奇。他輕快地撥出了電話,“秀姬空姐,我是孫純啊,祝賀首航成功啊。”

電話那邊也是半天不出聲,孫純納悶兒:今天都是怎麼了,流行在電話里打啞語嗎?在他的耐心還沒有消失前,那個有點熟悉的,有點怯怯的,有點害羞的聲音終於傳來了:“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給我打電話呢。”

“哪能啊,我不是折騰那房子嗎。這不一聽說你回來,立刻就向你祝賀嘛。你呢,還住國際飯店?”

他已經知道我的事了,這是朴秀姬的第一反應。可怎麼好像沒什麼反應呢?他真的不在乎我嗎?患得患失的女孩子還是努力平衡着呼吸,“沒有,公司今天分了我一間宿舍,我正收拾呢。”

“那正好,我正在為買新家裡的東西發愁呢。估計你也要買點日常用的東西吧,我們一塊逛怎麼樣?”

很快,兩人約好了第二天見面的時間地點,就互道了晚安。

有了朴秀姬的幫助,孫純的採購行動立即變得有成效起來,除了大致框定了價格,在傢具和電器的樣式上出了出意見外,其他都由朴秀姬做主。

至於吳曉定下的房間,吳曉的要求很簡單:床要大。另外是徐燕子的要求:要有衣櫃和梳妝台。吳曉最後又增加了一項條款:要在一個月後的平安夜當晚入住。

孫純也已和自己租住房的房東打好招呼,年底就會搬出。自然也想在那時候收拾好新家,這樣就苦了朴秀姬。只要是休息,她就從40公里外的機場跑到北京城西部孫純的新家,然後是往來於各種各樣的商場,晚飯後再奔回機場邊的宿舍。開始還有孫純陪着,後來這人借口說要去採辦書房的傢具,只好兵分兩路。

兩人的關係一如既往的曖mei,有時像普通的男女朋友,有些像一對戀人,有時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塊外出時,兩人多半會拉着手,偶爾過馬路或在商場人多時,孫純也會摟着她的肩膀。朴秀姬在吃冰激凌或零食時,也會經常拿一點喂到孫純嘴裡。兩人都大大方方,毫不忸怩作態,只是誰都不提及任何敏感的話題,也沒有人嘗試去觸犯什麼雷區。

孫純的大半心思都放在他書房裡的傢具上了。現在玩家收藏的大多是明清的紅木傢具,可明代的傢具,一把黃梨木圈椅,起碼得幾萬塊,所以孫純看的基本是清朝的傢具。

孫純每天基本就泡在潘家園的傢具市場里。對於辨別真偽,孫純絕對有這個自信,傢具和玉器,甚至包括其它的古玩,鑒別方法有大致相同的地方,比如表面形成的包漿,時代特色的雕功,皆有異曲同工之妙。在他看來,古玩里的舊氣是仿不出的,浸透古玩多年的人都能感覺的到。

潘家園裡的明清傢具相當多,不少商家還把散落的單件傢具收集起來,湊成成套的客廳、卧室和書房傢具。只是有一個問題,就是太貴。孫純注意到,不光是他,大多常見的玩家也多是在這裡看看,與同好聊聊,極少出手,買家多半是那些不把錢當錢的主兒。

一天,孫純和一個常碰面的玩家聊天,才知道人家都是到北京東南角一個叫十八里店呂家營村的地方去收購傢具,那裡專門有人收購河北山西等地的古舊傢具修理販賣,價格只有潘家園的一半。

第二天一早,孫純就坐上公共汽車跑到了呂家營村。一進村子他就被鎮住了,一個諾大的村子已經完全變成了傢具市場,各家各戶的院里院外都擺放着各種樣式的舊傢具。孫純走走看看,三四個小時後才基本走了一圈。不少東西不錯,價格也比潘家園低,只是還明顯處於粗放經營的階段,幾乎沒有什麼成套的傢具。

孫純慢慢走進一家他早就瞧準的院子,這家的傢具一般,但好在沒有什麼仿冒品。家裡的兩口子說的一口他家鄉的雁北話,漢子話很少,低頭在修着一把明式的官帽椅,主事的大嫂憨厚中透着精明。孫純覺得無比的親切,就像回到家鄉的村裡,男人們一聲不吭,女人們說話都大扯着嗓門。

孫純用家鄉話說明了來意,就是想請對方幫着收一套清朝的書房傢具。聽到家鄉話,漢子也湊過來問了幾句,結果兩家離得還真不遠。孫純拿筆畫出他想要的傢具的大致樣式,說明了材質,留下帶來的兩萬塊錢算是訂金,高高興興地走了。

十來天后,朴秀姬訂好的傢具陸續送上門來,山西老鄉也打來電話,說傢具已經收齊了。孫純去了一看,不僅他要的東西都齊了,那倆口子還幫他多收了幾件傢具,一把紅木藤面的逍遙椅,兩個一模一樣的仿日式的書櫥。

那把逍遙椅他一眼就看上了,兩個書櫥應是民國初年製作的,雖和其它傢具的風格差異很大,但有着很大的實用性。孫純對兩口子是非常感謝,不僅所有的傢具都是清朝的真品,而且只花了不到四萬塊錢。

儘管是異常忙亂,但孫純還是在吳曉要求的聖誕節前,把所有東西都到了位。孫純的家,一個完全屬於他的家,終於是萬事具備,只差女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