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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楊楓、斗蘇幾個人隱身在一座小山上的樹叢中,聽着一名斥侯指點着講解附近一帶的地形及囂魏牟和燕軍的駐屯地點。

陽光穿透密匝匝的枝葉,投下點點斑斕的碎紋,林中彷彿千百隻金螢在飄飛。野鳥在婆娑的樹影間跳躍飛鳴,嘰嘰喳喳歡快地叫着,草叢裡各種不知名的蟲子吟唱應和。空氣中瀰漫著馥郁的野花香和草木的清香,混雜着泥土氣息,形成夏日山林所特有的清甜味道。

山下不遠,一道蜿蜒清流,象條銀蛇般迤邐東去,波光粼粼,清晰可見。“師帥,那就是淇水······淇水畔那一大片樹林後是個小山莊,原有五六十戶人家,現下囂魏牟便駐屯在村內。那日晚間,又有三四十個在淇水捕撈的村民回村,亦被盡數殘害······燕人退回那邊山裡後,紮營在距囂魏牟大抵有三十多里地的一個山谷中。在坡上設了兩個?望哨位,如果囂魏牟進山,必得順一條盤曲的山道迴環而上,隔着十餘里便會被發現······”那早摸清了地理的斥侯指着山下有條不紊地娓娓而言。

楊楓略一蹙眉,道:“那麼,就是說你們即便幹掉囂魏牟的探子,將追尋的痕迹引向燕人那兒,燕人依然可以在囂魏牟攻擊前從容退走?”

“是的。”斥侯點了點頭,又補充道:“這幾天來,我們幹掉了燕人五起共十七名哨探,屍身也都處理了,未曾留下痕迹。”

“根據你們的偵斥,在燕人紮營,發現敵情,亮魏軍旗號退入山裡這段時間,囂魏牟是否察覺到這支隊伍?”

“應該沒有。”斥侯毫不猶豫地道,“囂魏牟一夥派出的探子多在黃河沿岸,特別是幾個渡口處巡弋察探。如若發現這支人馬,他至少也一定會在那邊山口一帶放幾個探馬的,可是沒有,他根本沒留意那山口處。”

斗蘇低啐了一口,“這傢伙還真粗疏得緊。”

楊楓點點頭又搖搖頭,一邊打量着山下地形一邊道:“這隻知殺戮的東西本就不是什麼大將之才。那村莊地形極佳,在山區和淇水畔,幾處山林象四蔽的屏風般環抱着它,非經特意哨探,外人倒是難以發現,無怪他如此大意。我們一行人馬車仗眾多,在黃河邊尋找徵集一批足夠使用的渡船,勢必得有幾日耽擱,他專註於河畔倒也是對的······那支燕人部隊進退有據,頗有章法,卻是不容小覷了。”

“咦!”正說著,楊楓突然指着下面二三百騎着馬,慢慢向西邊移動着,緩緩消失在密林里的賊徒問道,“他們這是去哪裡。”

那斥侯探頭看了看笑道:“過了林子,是淇水的一條支流,村民種了一片桃林,桃子正熟。這幾日天氣酷熱,兩天來,賊眾午後都會到那兒飲馬避暑,而賊人或在桃林里吃桃歇息,或下水游泳······現在過去了一批,待會兒幾乎所有人都會過去的。”

楊楓眉梢一挑,射出兩道銳利的寒芒,道:“繞過去看看!”

幾個人下了山,繞道悄悄摸了過去,隔遠躲在幾處矮樹叢後,察看着避暑的賊眾。果然,沒有多大工夫,又有幾百人或騎馬,或步行,拖刀曳槍,慢悠悠迤邐而來。

一時間,午後寧靜的河邊熱鬧起來。幾十個賊人脫得赤條條的,泡在水裡,桃林中幾百人赤膊敞懷,躲在陰涼處歇涼,有的躺倒在草地上,有的盤在樹上,大口大口嚼着大桃,笑鬧嬉罵,各種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順着風直飄送過來。

楊楓皺了眉頭,犀利的目光察看着周遭情形。驀地,他的眼光定格在河流上——

那條淇水的支流寬有數丈,兩邊岸壁卻頗為高峭,在桃林一面,有十多丈岸壁被削鑿成慢坡,直抵水面,還砌了幾塊石板,大概是村民為便於桃子收成後通過水路運送而修葺的。如今幾十匹馬擠在那兒飲水,十多個賊人在慢坡上下照拂着。

楊楓眼前一亮,低聲道:“走!到上游去。”

幾個人又悄悄地退開,藉著林木遮掩,朝上游而去。

走出二十餘里,眼前的河流出現了一個轉折,河道突兀收束得只有兩丈多寬,水流更加湍急。楊楓站住,四面看了看,在附近兜了一圈,微一沉默,眼裡射出了冷酷的寒光,沉穩地道:“斗蘇,把我們帶來的一百人全調過來,準備掘土。”轉向斥侯道:“傳令與展浪、李倫,讓他們收集營中的麻袋、繩索和杴鏟工具,今夜一定要派人秘密送過來。明日午後,開始派出人手到河邊徵集渡河船隻······這兩天,務必盯緊了燕人,繼續拔除他們的眼線暗探,震懾住他們,叫他們不敢稍有異動。還有,不要碰囂魏牟的探子,這兩天注意不要引起他的警覺。”

頓了一會,楊楓斬釘截鐵地道:“明日午後行動,務求速戰速決,全殲囂魏牟。”

第二天午後,囂魏牟一班賊眾又晃悠到了河邊歇涼,卻見河水水位落下了一大截,一些賊徒稱奇道:“咦!這水今日怎如此小了。”有人亂鬨哄地搭言道:“天氣酷熱,多久沒雨水了,河水乾涸卻也沒什麼稀奇的。”又有人一頭紮下水去,罵娘道:“媽的,這水淺得只沒了脖,再兩天不幹得見了底。”岸上的笑罵道:“他娘的,你小子還真當來這鳥不拉屎的地兒避暑了,桃子也剩不了多少了,那些天殺的趙鬼還要多久才到。他***,老子這回也開開葷,玩玩趙國公主。”鬧嚷成一團。

囂魏牟敞着懷,皺着眉頭大步走了過來,板著臉大喝一聲:“娘的,鬧什麼?”

眾人哄地讓開一條道,幾個賊頭笑道:“囂爺,天氣太熱了,河水都乾涸了。”

囂魏牟拿衣襟扇着風,咧咧嘴罵道:“遭瘟的賊老天,這麼熱,專和爺過意不去······喂,你們幾個兔崽子,水有多淺?”

泡在水裡的幾個賊徒恭聲道:“爺,只沒了脖。爺也下來涼一涼吧。”

囂魏牟掃帚眉一揚,甩去汗衫,水花飛濺中,他那黝黑龐大的身軀已跳下水去,將頭高高揚起,啐地吐出嘴裡的水,吼道:“給爺送幾個桃來。你們也下來下來······噢!把那邊的岸壁推一推,馬匹趕下來。”

幾個心腹賊徒用衣裳兜了十多個大桃子跳下水,走到囂魏牟的身邊。

囂魏牟抓起一個桃子,在水裡搓兩下,一邊大嚼,一邊歪着頭,眯着眼睛看另一側,十幾個賊人就着慢坡,將岸壁推平了些,把馬匹鞍韉去了,趕下了水。忽然來了興緻,哈哈大笑着,撥着水走了過去,扳住一匹光馬,翻身坐了上去,把桃核一拋,轉着眼睛,悠閑地四處看着在水裡撲騰的一眾剽悍的手下。

日影斜了些。幾百賊徒載浮載沉,嚼吃着桃子,十分愜意。留在岸上的賊人不斷地把一個個桃子扔下水,有時故意拋砸向同伴取樂,哄嚷笑鬧着。

驀然,震動天地嘩啦啦一陣豁響,上游洶湧的滾滾洪流排山倒海般撲泄下來。一展眼間,在一片驚呼狂叫聲中,已把幾百人馬裹捲入掀騰的浪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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