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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內容,節選自居伊??鮑利斯所著《安南戰紀》;居伊??鮑利斯及《安南戰紀》之種種,詳見本書第十三卷《天行健》第二十一章《三十米之戰》,在此不再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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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蘇醒過來的時候——不能算是完全意義上的‘蘇醒’,因為,我的眼睛還睜不開——聽到身邊有人在討論,‘他還活着嗎?應該已經沒氣兒了吧?暫且留在這兒算了——屍體太多了,人手不夠,抬不過來了’,云云。”

“我的眼睛睜不開,手腳也動彈不得,但意識漸漸清醒,昏迷之前發生的事,一件件都回到了腦海里——我,居伊??鮑利斯,第三十五基幹步兵團第七連副連長,軍銜中尉,在翻越城頭山中**隊中央陣地石牆的時候,被一隻大號海軍用左lúnshǒuqiāng擊中了,所謂‘這兒’,應該就是城頭山中**隊的中央陣地了吧!”

“討論者說的是法語——不然我也聽不懂——怎麼,中國人的陣地,到底叫我們拿下來了嗎?”

“當時,仗有沒有打贏,並不是我最關心的,我最關心的是——他娘的!我還沒死,你們不能把我當死屍扔在這兒啊!”

“我竭盡全力——或許手指動了幾下,或許喉嚨里發出了什麼聲音,總之,討論者總算留意到了:咦,這具‘屍體’其實還是有‘氣兒’的?”

“我被抬下了山;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但耳朵是好用的,在再一次昏迷過去之前,搞清楚了:我軍對城頭山中央陣地的進攻失敗了;經過談判,中國人允許我軍抬回屍體,收治重傷員——如此而已。”

“哦,也許,我不該說‘如此而已’——事實上,中國人允許我軍抬回屍體、收治重傷員,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之前,一直有這樣子的一種說法:中國人會砍下所有被他們殺死的敵人的頭顱;至少,會割下這些頭顱上的耳朵和鼻子——以此作為請功的證據。”

“但事實上,整個越南戰爭期間——乃至整個法中戰爭期間,並沒有任何一個法**人因為上述原因而丟掉腦袋、鼻子和耳朵。”

“還有,北寧戰役結束後,中國人在掩埋我軍未運走的屍體時,還准許我方隨軍牧師過去做了一個簡單的彌撒——這個,就更加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必須說,整個法中戰爭期間,每一次戰役,每一次戰鬥,中**隊都嚴格遵循了文明國家的交戰守則,並非傳說中的那般野蠻呢。”

“也有人說,彼時,所謂‘文明’,僅限於中國的國防軍——亦即‘軒軍’;其他的中**隊,依舊保有或砍下被他們殺死的敵人的頭顱、或割下這些頭顱上的耳朵和鼻子的‘習慣’。”

“好吧,該說回我自己了。”

“不曉得是上帝特別眷顧我,還是死神太過疏忽大意了,總之,我能夠活下來,實實在在是一個奇蹟。”

“在險些被當成一具死屍之前,我就已經流了太多的血——據‘討論者’說,他們發現我的時候,我的身下,經已形成了一個大大的‘血池’,我的整個身體,幾乎都泡在了這個‘血池’里;抬回到營地之後,幾乎沒有一個軍醫,認為我可以最終活下來,但既然我還沒有咽氣,就權且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醫生們首先要做的,是把我體內的子彈取出來——我的前胸破了一個大洞,但後背並沒有傷口,這說明,子彈還留在體內,若不及時取了出來,感染和敗血症很快就會要了我的命。”

“確定子彈的具tǐwèi置很不容易,醫生不敢從那個破洞中‘深入’——那兒已經一塌糊塗了,再伸進去攪一攪——手也好、器械也好,一不小心,弄斷了哪條心脈,我這匹半死不活的馬,當場就死的透透了。”

“而且,醫生判斷,子彈的位置,應該靠近後背——我是一個強壯的人,胸膛很厚,從那個破洞進去,‘路程’也未免太長了。”

“於是,他們把我翻了過來,用一根前膛qiāng通條,壓在我的後背上,擀麵一般滾來滾去——以此來確定子彈的具tǐwèi置。”

“勉強確定了之後——之所以說‘勉強’,是因為事後主刀的醫生承認,這個‘擀麵’的法子,其實並不靠譜,他其實也是靠‘猜’的;而且,機會只有一次,如果‘猜’錯了,就只好請我去見上帝了。”

“為什麼說‘機會只有一次’?——‘確定’了子彈的具tǐwèi置之後,醫生切開了我的後背——不然,怎麼能夠找到子彈並將之取出來呢?不然,他們就得‘走前門’了——我方才說了,‘前門’是‘走’不得的呀。”

“這就是‘機會只有一次’的原因了——若‘猜’錯了,他娘的總不能再一次切開我的後背啊!就算我身康體健康、一點兒毛病沒有,都未必受的了,何況,彼時之我,奄奄一息、進氣兒比出氣兒少?”

“但感謝上帝——他們‘猜’對了!”

“子彈終於取了出來,但您可以想象,在此過程中我都經歷了些什麼——一次又一次在哀嚎中昏死過去,每一次,醫生都認為我不會再醒過來了。”

“我還活着,但我已經曉得,煉獄是個什麼樣子了!”

“子彈取了出來,並不代表我一定可以活的下去——尤其是北圻地區的醫療、護理條件十分有限;於是,山西戰役開始之前,我和其他的重傷員,被送上了船,送回了西貢。”

“這條醫療船,本身就有點兒像一個小小的地獄——我躺在甲板上,周圍是近百個同我情形彷彿的重傷員,我們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鬚髮蓬亂,身體破裂,從頭到腳,都是凝固的血污——哦,對了,有的人,已經沒有‘腳’了。”

“從升龍到西貢的海路上,每一天——每一個上午、下午、晚上,都有人在shēnyín和哭泣中死去。”

“感謝主,這些人中,不包括我。”

“終於回到了西貢——醫療船進港的時候,我想,也許,我最終還是能夠活下來?將來的某一天,我還是能夠活着看到馬賽港的聖尼古拉堡?”

“回到西貢沒多久,我還在間歇性的全身肌肉痙攣和陣發性的冷顫中煎熬,山西戰役打成什麼樣子也還不曉得,巴黎傳來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消息:‘北京—東京’艦隊的‘第一批次’——亦即其主力,全軍覆沒!艦隊司令薩岡將軍陣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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