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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視完渭橋倉後,邵樹德真去了渭南、櫟陽二縣。

不過沒待多久,很快就去了昭應縣,宿於華清宮,休養生息。

當然,也不是完全的休養生息,因為每隔幾天,身體總要流失一部分蛋白質。

太子興沖沖地回長安處理安南政務了。

臨走之前,邵樹德又仔細叮囑了一番。

他看得出來,二郎有到南方看看的意思。對於六弟、李唐賓主持征討南詔之事,心中耿耿於懷,恨不能取而代之,哪怕晚冊封一年太子也行,先打完這仗再說。

邵樹德直接讓他滾回去伺候妻妾們。

這孩子!早知道當初就答應把折十四娘嫁給他了。

十四娘嫁人後,聽聞丈夫被治得服服帖帖,偶爾還會被打,但夫妻兩人先後生了四五個孩子,這是個能生養的女人。

可惜!

二郎回長安後,邵樹德又想起了安南的事情。

渤海商社去年的賬盤完了,盈利5.2萬餘緡。

遙想建極十年的時候,那時還是內務府時代,盈利了4.9萬。

建極十一年,算是渤海商社第一年獨立運營,盈利4.1萬緡。

頭炮沒有打響,居然還不如內務府時代。雖然股東們都沒說什麼,但私下裡會不會懷疑建極十年的盈利是做賬做出來的?

好在建極十二年盈利能力有所增強,十一年投資的很多船隻、冰窖、碼頭開始投入使用。如果不是地方叛亂吃掉了一部分利潤的話,賬應該還會更漂亮。

五萬多緡的利潤可以分紅了。

作為負責日常運營的內務府,得到邵樹德授意,拿出了三萬緡出來分給股東們,一股可以得錢三十緡——暫時還處於免稅期。

當然也不是每年都分紅。

主要還是為了提振下大夥的士氣,讓他們見見回頭錢,有初步的信任。如此一來,後面各項決策也就好說話了。

「阿古只今年可得三百緡錢的分紅。」邵樹德坐在水汽氤氳的池邊,說道:「他是甲坊署監作吧?」

甲坊署每京都有一個,監作是最低級的官了,從九品下。

蕭阿古只在契丹的時候親自參與打鐵。來了大夏,看別人打鐵,日子過得很一般,比起蕭敵魯差遠了——蕭敵魯曾獻城、獻妹,讓邵樹德這些年的子孫有了一個很舒服的存放之處,功莫大焉,確實不是阿古只可比的。

「是。」月理朵遊了過來,靠在他身邊,輕聲說道:「阿古只感陛下恩德,已經改名永忠,現在喚作蕭永忠。」

「他一月才領15緡錢,一年都掙不到三百緡,這分紅,對他而言是巨款了。」邵樹德將蕭重袞的頭按進水裡,舒服地半躺在池壁上,道:「當年洛陽……洛陽南……市,渤海商社的股份竟然無人問津,想想就氣。現在再買,嘿,沒機會了。」

從九品下的官,在安史之亂後,財政狀況好的時候,一月可以領二十緡錢,財政狀況不好的時候,則是十二緡、十緡,甚至拖欠。

當然,這僅僅只是錢,實物福利沒算,事實上每月發的糧也不少,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一個月也能摺合個三四緡錢的樣子,缺點就是太不穩定,全看衙門結餘數量。

這是京官。

地方官還有地方官的活法,比如手力課錢、廚餘錢等等。

這些嚴格來說,是「福利」、「獎金」,不是「工資」,是財政困難的朝廷在無法提升工資的情況下,儘可能給官員的補貼,作為他們收入的一部分。

阿古只就算把這些獎金都算上,一個月也不會超過二十緡錢的收入,比起分紅還是不如。

另外,做官會退休,

退休後就沒俸祿了,但分紅可以,這種記名股票甚至可以傳給子孫後代,只要渤海商社會存在着,還在持續分發紅利。

「陛下今日怎麼突然問起渤海商社了?」月理朵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邵樹德一丟丟距離,因為她害怕。

「還不是因為安南叛亂?」邵樹德冷哼一聲。

「陛下最近氣相有些大……」菩薩奴也遊了過來,悄聲說道。

她的丈夫早死,兒子戰死於代北,現在唯一的希望寄托在邵樹德身上。她很清楚,是邵聖給了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優裕生活,以及——兩個孩子。

所以,她是真的擔心邵樹德的身體。

「你這麼一說,朕也悚然而驚。」沉默片刻,邵樹德說道。

什麼原因呢?他大概也能想明白。

說穿了,帝王年老的通病:不安全感。

而且如今這個社會風氣,更加劇了他的不安全感,因為現在沒有任何規則。制度的約束力雖然比起三十年前、二十年前強了一些,但依然非常不可靠。

「算了,朕以後注意。」邵樹德嘆了口氣,把菩薩奴摟入懷中。

蕭重袞剛換了口氣,又被按到了水下面。

月理朵則鬆了一口氣。

「再說回安南之事。」邵樹德說道:「今年渤海商社的盈利應該還能再多一些。如此,朕的底氣也足了一些。明年,就議設安南商社之事,或許阻力更小,參與者更眾。」

渤海商社一年幾萬緡的利潤,聽起來不大,因為南方有的茶葉巨子每年賺的錢比這多。但其實也真的不算少,畢竟利潤能上幾萬的商人,在國內怎麼著也排得上號了。

況且政治賬也不能忽視。

比如過年期間,女真諸部使者入京朝貢。寶露州朝集使禿丹亮就提到,去年各氏族賣了珍珠若干、皮子若干,甚至一對海東健鶻也賣了高價——這種特殊商品,一般而言不在渤海商社的經營範圍內,但架不住巴國公高倫出高價求購,那就只能當二道販子,含淚大賺一筆了。

他們賺到錢後,基本上都花光了,甚至還倒欠了一些,換回了大量中原所產的日用品甚至是茶葉、烈酒這類「奢侈品」。

賺得最多的還是各氏族首領,有人已經不再住地窨子了,開始在凍土上打樁,建了一座漂亮的木結構別墅,又從中原買了地毯、暖爐等各色商品——以賒賬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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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朕身邊服侍,當聽過愛州叛亂吧?」邵樹德問道。

「聽過。」月理朵點了點頭。

「愛州其實不錯了,編戶之民近一萬戶,而今廣種胡椒。驩州的編戶之民也不少,又有金銀、象牙、犀角、沉香。」邵樹德說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些商品都是中原所急需的,只要運過來,沒有賣不掉的道理。」邵樹德說道:「朕本還想晚幾年再建安南商社,但此亂一起,便覺得不能拖延了。今年就算了,明年好好議一議,彷渤海商社章程,該怎麼弄就怎麼弄,儘快把那些土豪、世家拉進來。穩住他們,安南就妥了。朕有預感,這個安南商社會比渤海商社更賺錢。」

「那要擴建船隊吧?」月理朵問道。

「自然是要了。」邵樹德點了點頭。

他其實想好了,這次平定叛亂後,安南的行政區劃會重新調整一番。

首先便是把武安州罷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