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沧海》 秋暮初雪

“同福客棧的掌櫃?”

“什么同福客棧?”

司徒靜看著幾人,見他們神情不似作偽。

父親曾說,那個背景極大的同福客棧掌櫃或許與這三人關係匪淺。以父親的眼力,想來不會看錯。

司徒靜雖身處屍域,卻對酆都城近期發生的事瞭如指掌。畢竟,喜歡八卦是她平生最大的興趣。

田恆始終對她心存芥蒂,所以她不敢輕易詢問此事,否則田恆對她的提防只會更深。但司徒靜猜測,這三人敢留下必然有底牌,而這底牌極有可能就是酆都城的同福客棧。

“你們還信不過我?那風掌櫃若非和你們相識,為何要以大代價換你們的消息?”司徒靜認同父親當時的分析。

這三人當日在拍賣樓亮出萬載玄冰,多方勢力都看在眼裡,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註定留不住那筆巨寶。

所以風掌櫃要的是冰火極境的具體位置。可若風掌櫃有實力覆滅整個有情谷,又怎會需要這三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指路?連她司徒靜現在都知道有情谷在荒莽森林裡,來頭極大的風掌櫃怎會查不出來?這根本不合理。

蘭小玉忽然急促問道:“等等,那位客棧掌櫃叫什么名字?”

“蘭風。”

“蘭風?”三位屍道小修士面面相覷,若有所思。

司徒靜也忽然發現一個小細節。蘭風,蘭小玉,不都是蘭姓嗎?只是巧合?

司徒靜怎會用一個巧合便把這么重要的細節忽略掉。一瞬間,她便有了一些猜測。這三人不認識風掌櫃也許不假,但風掌櫃認識他們也不假。

蘭小玉是蘭風的親人?還是說蘭風壓根就是個化名?就算蘭小玉是蘭風失散多年的女兒都有可能,因為這也能說得通。

沐羽的聲音也有些急促,問道:“關於那同福客棧,司徒姑娘還知道些什么?”

司徒靜沉吟片刻,說道:“據父親說,同福客棧是一股來自外界的勢力,必然與七笑樓有瓜葛。”

“還有呢?”

“還有幾位掌櫃的。一人名為屠夫,還有一個蘭九娘。這二人應該是魔修或邪修。”

聽到此處,三人身體微顫。天魔教屠夫和九幽城蘭九娘參與過天衍宗一戰,他們豈能不知?只是那蘭風究竟是誰?難不成是...

三人神情的變化司徒靜看在眼裡。現在司徒靜已經可以斷定,同福客棧和這三人必有大關聯。

只是這三人現在還不能斷定蘭風的身份。他用了化名,司徒靜已然看破實情。

她當然也很想知道那風掌櫃的真實身份。同福客棧來不來人且不論,關鍵是好奇。

田恆不由向司徒靜邁了兩步,“你還知道什么線索?”

司徒靜又思忖少許,說道:“同福客棧還有兩個小管事,父親曾提過他們的名字,說那兩個年輕人也很不凡。”

“他們叫什么?”田恆迫不及待追問。

“沒記錯的話,年紀最小的那個管事叫萍將。稍大一點的那位女扮男裝,應該名為菲嫣。”

熱淚奪眶而出。蘭小玉手指微微顫抖,而後重重握拳。哽咽道:“是她們。”

“菲嫣和劍萍也來鬼域了!”

“蘭風,蘭風......”

那蘭風可能是誰?誰會在劍萍和菲嫣面前以“風”字化名!

誰又能讓這天下的水靈體和奇脈者當跟班。屠夫和蘭九娘兩個邪教修士又為何同時出現在同福客棧。

除了他,還能有誰?

那個“蘭”姓,就是告訴他們三人,莫慌,谷主來了。

潞州城兩位鐵血男兒哭成了淚人。蘭小玉更是哭的梨花帶雨,沒了人樣。

此時,司徒靜怎還能不知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三人以為他們的谷主已死,來鬼界尋找曼珠沙華想凝聚他的魂魄。可事實是那位精彩絕豔的谷主並沒死。他化名蘭風,來酆都城開了一家客棧。

父親司徒南認為風掌櫃是天魔教中人,大錯特錯。

良久,三人才稍稍平復情緒。

蘭小玉問:“這么說,司徒南前輩已將我們的境遇告知了同福客棧?”

“父親已經猜到你們和同福客棧有關係。自然會告知。若他們願意一起來救我們,勝算就更大了。”

沐羽抹去眼淚,一聲不吭走向山巔。田恆頓了頓也跟了上去。

“你們幹什么去?”司徒靜問。

“加固陣法,讓谷主見到這種不入流的陣法豈不笑話。”

蘭小玉破涕為笑,“你倆就不要獻醜了。”

“你們這么篤定風掌櫃能尋到這裡?”司徒靜驚愕不已。

他們哪來的自信?進入試煉之地後無法與外界聯繫。就算父親進來,也需要從蛛絲馬跡中推演他們的逃跑路線。那位風掌櫃憑什么一定能尋到這裡?

“難道說你們有聯絡的辦法?”

“沒有。”

“你們有情谷中人有感應彼此的特殊手段?”

“也沒有。”

田恆笑道:“司徒靜,你就放心吧,雖然我們也不知道谷主如何尋來,但他就是能做到。”

蘭小玉道:“對我們的谷主來說,這種程度的戰鬥不算什么。”

司徒靜一頭霧水,她懷疑自己記錯了。父親不是說那位風掌櫃身份雖高,修為卻是在化神初期,比起自己來,還要低一個小境界。

但看三人突然鬆懈下來的情緒,司徒靜也不由安心幾分。只是心中對那位谷主大人更加好奇了。

山洞中,燕軻躺在草墊上一動不能動,他看似昏迷,其實意識已經清醒。

那一幕幕畫面,不斷在他腦海中重複。

最後那幾道雷劫層層疊加,非人力可以抗衡。雷電化作的銀龍,撕裂了整片蒼穹。他仰頭凝望,瞳孔中倒映著越來越近的雷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毀滅之力。

他的護體罡氣在雷光觸及的瞬間就崩碎了,像是紙糊的一般。緊接著是護身法寶,那件陪伴了他三百年的寶甲,在天雷中化作齏粉。雷光毫無阻礙地劈在他身上,他清晰地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

“咔嚓——”

經脈寸斷,骨骼碎裂,五臟六腑被雷火灼燒。他感覺自己的肉身正在解體,每一寸肌膚都在燃燒。鮮血從七竅中湧出,卻在半空中就被雷光蒸發。他的頭髮根根豎起,皮膚表面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那是天雷之力在體內肆虐的痕跡。

最可怕的是識海中的劇痛,他感覺自己的神魂被撕裂成無數碎片。每一片碎片都在燃燒,都在哀嚎。原本凝實的形體變得虛幻,彷彿隨時都會消散。

“轟——”

又是一道雷光劈下,這次直接擊中了他的天靈蓋。他感覺自己的頭顱要炸開了,意識開始模糊。耳邊傳來“滋滋”的聲響,那是天雷在灼燒他的血肉。他聞到了焦糊的氣味,那是自己的皮肉被烤熟的味道。

他想要運轉功法抵抗,卻發現自己的魂元四散。想要祭出本命法寶,卻發現識海一片混沌,連最簡單的法訣都掐不出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天雷一道接一道劈下,將自己的肉身一點點摧毀。

最後一刻,他看見自己的右手在天雷中化為飛灰,緊接著是左腿。他的意識開始渙散,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他感覺自己在下墜,墜向無盡的深淵。

“砰——”

擋在他身前的是自己的妻子。她硬扛著九轉滅劫飛到自己的頭頂,為自己去擋最後一道天雷。

“不!”燕軻心裡嘶吼著。身體卻動不得絲毫。他的世界一片空白。

再睜開眼,他已經在蘭小玉的背上,她的妻子屍傀在沐羽背上。

他摯愛的女人,又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