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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足不出戶,賈府又從不在外應酬,這畫畫極好的名聲是哪裡來的?還不是黛玉往日應酬時說的?惜春哪裡會不知道這個,感激的看了黛玉一眼,又笑着對陳婉如道:“陳姐姐客氣了,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也算不好是好的。姐姐不嫌棄,我日後將畫稿送到府上,姐姐喜歡那副只管拿了去。”

陳婉如對這個小妹妹一下就喜歡了喜歡,拉着她的手道:“你挑好了?那我們便出去吧,這裡都是人擠死了。”

黛玉笑着跟着出去,去花園的路上與陳婉如調侃:“你再過三月就要嫁人了,還來參加這百花會?”

陳婉如一臉不在乎,又戲謔的看着黛玉:“有人說我,有人還不是快出門子了?今兒我在前頭還看到你婆婆了呢,怎麼,你不趕到跟前去伺候去?”

黛玉嬌笑着要去扯她的嘴,陳婉如大笑繞着惜春轉圈圈躲來躲去,三人一路說笑來到花園裡,就見這裡早有不少婦人在了。

這些婦人大多是真的來相看的,而有些留在廳里喝茶聊天的,只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給忠親王妃一個面子而已。

陳婉如對園子里的婦人認識了八成以上,一路都笑着和人行禮問好。黛玉和惜春也跟着一路行禮問好,這才來到空地前面。就見方才那個綠衣裳的小姐已經在這兒了。

“林妹妹,陳妹妹,你們也來了?”那綠衣裳的姑娘笑道。

陳婉如笑着過去道:“郝姐姐來的真快,你竟選了個蜈蚣的?也罷,估計也只有你敢選蜈蚣的了。”

那姓郝的小姐手裡拿的正是一隻長長的蜈蚣風箏,就聽她笑着說道:“蜈蚣有什麼不好?那所有的風箏裡頭,就這個最大,我素來運氣不好,想必是晦氣太多,今年我要一次全放掉。再不會有晦氣了。”

黛玉在一旁笑了起來,又給惜春介紹,原來這郝小姐是太子太傅家的女兒,出了名的壞運氣。走在路上都能踢到石頭。好好的大晴天,出門不到兩刻便下起暴雨來,又或是做針線時針斷了,又或是彈琴是琴弦斷了,總是一年到頭大禍小災不斷的。

惜春聽了咯咯的笑了起來,那郝凌香見惜春長的可愛,又聲音甜美,不覺疼愛上了,拉了她來一起玩。

陳婉如和黛玉在一旁放着風箏,好一會兩人的風箏就都起來了。便一直在手裡拉着線,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聊着聊着,陳婉如靠近了些,小聲在黛玉耳邊道:“我聽說,張家四公子好像要被過繼給他叔父了。這是真的?”

黛玉大驚:“什麼時候的事,並不曾聽說過。”

陳婉如見黛玉真的驚訝,不像裝的,忙問道:“早有耳聞,怎麼你從不曾聽過?”

黛玉搖頭,又道:“他叔父家我倒去過,只不過一個庶女。並無子嗣,想來是因為這個?”

陳婉如點點頭,接着又道:“再者,他叔父一家只剩這一脈了,若是沒有子嗣,那一脈就要斷了。”

黛玉又是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陳婉如無奈的笑了:“你到底還是不是人家家的媳婦兒啊?他叔父與他父親並非親兄弟。你難道不知道?”

黛玉連忙搖頭,她還真不知道!

陳婉如忙解釋道:“這張家老太太的娘家有一妹妹,因難產早死了,妹夫原就是孤兒,又在沙場戰死了。張家老太君便把孤兒抱了回來,當自個的兒子養了,便是幼岩哥的叔父了。”

黛玉點頭道:“原來如此,那是何時傳聞要過繼四公子過去的?”

陳婉如想了想道:“只怕是上個月開始的?具體我也記不大清楚,但你父親來時,京城裡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

黛玉低頭想了想,又抬頭笑道:“管他過不過繼,也與我無關,我嫁到哪兒,哪兒便是婆家,無論是誰,都一律伺候好了公公婆婆就是。”

陳婉如大笑,打趣她道:“如今倒不跟我害臊了?我倆什麼關係,你還跟我裝,說吧,上回你婆婆去見你,送了你什麼禮物?”

上回柳夫人和王彩依去林府時,送了大大小小八箱禮物,遠遠多過了見面禮,卻口口聲聲言明這就是見面禮,並非聘禮。

黛玉將這情況說了,惹來陳婉如羨慕不已:“嘖嘖嘖,你婆婆可真疼你啊,竟送了這麼多見面禮。”

黛玉掩嘴笑道:“財迷,你家裡還缺這點禮物不成?”

陳婉如對着黛玉齜了齜牙,然後笑了起來,兩人丟開話題繼續放風箏。突然院子東邊傳來一聲尖叫,像是姑娘家被嚇到了。院子里的婦人忙往東邊趕去,又聽得院外一陣呼天搶地的叫聲,好像是抓賊還是什麼。

黛玉她們離得遠,聽的不大清楚,陳婉如也沒了心思放風箏,索性把線一扯,讓自己的風箏飛的遠遠的,又拉了黛玉道:“走,瞧瞧熱鬧去。”

黛玉想起雪雁平日交代的明則保身,不由有點為難,見郝凌香已經帶着惜春過去了,她這才扯了自己的那根線,先放了晦氣,這才跟着陳婉如過去。

一過去,就聽得人群里斷斷續續傳來什麼“浪蕩子”什麼“淫賊”之類的話,陳婉如聽不懂,忙拉了前頭一個姑娘問道:“這是怎麼了?”

前頭一個姑娘回頭見是陳婉如,忙答道:“聽說是從那邊院牆裡翻過來一個浪蕩子,見了姑娘就上來姐姐妹妹的亂叫一氣兒,罵也罵不走,多罵幾句反而上來動手動腳要摸人的手。白小姐尖叫了一聲,才把那人嚇得翻牆跑了。如今外頭已經派人抓去了,也不知抓到沒有。”

黛玉聽到“姐姐妹妹亂叫一氣兒”的時候,心中就覺得有些不好,再聽那人形容,那浪蕩子穿着一身大紅的衣裳,頭頂着一顆大紅的纓球,脖子上還掛了一個圈,她就明白,這必定是寶玉無疑了。

惜春在一旁聽了也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好不難看。眾人只當她年紀小,嚇着了,還來哄她。惹得她一時愧疚委屈竟哭了起來。

有了這檔子事兒,那些小姐們也不敢再在園子里了,便都回了正院里,仍在屋裡裡頭玩。

到了晚間惜春探春回去之後,惜春便怒氣沖沖叫丫鬟收拾了東西,回了寧國府去。

寧國府里仍留着惜春的廂房,只不過尤氏見惜春一臉的怒容好不奇怪,便開口問了兩句。誰知才不過問了兩句,惜春就哭了起來。

尤氏被嚇了一跳,忙叫了賈珍來勸。賈珍見妹妹哭成這樣,也一時慌了,忙問是不是受了委屈。

惜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哽咽咽的將百花會上的事兒說了一遍,最後又道:“林姐姐好容易走關係將我們帶了進去,也好讓我們長長見識,誰曾想他竟做出這檔子事兒來。我就不知那王府那麼大,他倒是怎麼混進去的。若是被人抓到,打死是小,我們姐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哥哥也莫只顧着家裡的臉面,如今當著族長,卻放任這樣的東西出去丟人,倒是越要臉越沒臉了。”

賈珍聽了這事,急的直跺腳,他媳婦兒是個小門小戶里出來的,出門應酬也沒人搭理,便不大出去,如今好容易有個機會,能讓妹妹出去轉轉,誰知竟被那府里的混賬東西給破壞了。他身為族長,可也得礙着那府里老太太的面子,畢竟是跟自己祖父一輩的,他哪裡好開口斥責。

那混賬東西又是那老太太的心頭肉,自己不說咽不下這口氣,說了又怕老太太生氣惱了,真真是讓人急的恨不得吐血三升。

尤氏聽了緣由,想了想說道:“上回老爺同那邊二叔說過寶玉鬧事兒,才打了一頓沒幾日,今兒怎麼就好了?”

賈珍嘆了口氣道:“說是打了一頓,他又怎麼下得去手,那是他老來子,平日就算唬他兩句,也是疼到心窩子里去的。況且我上次告之二叔時,老太太便多有不快,叫了我去很是教訓了一番。說我身為族長管理不周還要推卸責任,又說那寶玉與別人本不是多大的事兒,我小題大做。如今寶玉並未被人抓到,只憑妹妹的形容,又怎麼能算到他的頭上去,我若是再告訴二叔,少不得又要被老太太一頓排揎。”

惜春聞言哭道:“那便不顧不管了?我倒不如做了姑子去,也省的日後名聲壞了再出家。我早早的離了你們這些腌臢東西,清清靜靜的過日子才好。”

賈珍被妹妹說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好沒有顏面,一咬牙一跺腳,怒道:“我這就過去那邊府里,讓二叔給個交代!”

賈珍一走,尤氏又是擔心丈夫,又勸小姑子仍回了園子里去住,好不焦急。惜春見她這樣,不禁怒道:“都說長嫂如母,嫂子不說擔心我的名聲,倒巴巴的把我往火坑裡推是個什麼道理?如今父親不過是求道,還沒仙逝,嫂子便把我往那邊推脫。若是父親仙逝了,豈不是我得被趕出府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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