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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鬧了一日,終是散了,到了晚間用罷了飯,送走了客人,一群姑娘仍回了自己的住所歇下不提。

第二日黛玉和雪雁還在睡着,史湘雲就一陣風似的颳了過來,先去了黛玉房裡叫黛玉起身,又跑來雪雁這裡,一把掀了帳子道:“好姐姐,你們怎麼都沒起來,我一個人怪悶的慌,快起來陪我說會子話。”

雪雁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她頭也是隨便梳的,臉上也沒化妝,身上只穿了個褂子,帶子還系的歪歪扭扭的,不禁笑道:“這般模樣被人瞧了去,只當是哪裡來的叫花子呢。還不快正經梳洗了再來。”

翠縷此時一路追了來,跟在後頭喘着大粗氣:“快莫折騰咱們了,好好的一條小命都給磨完了。一大早的鸚哥都不叫喚呢,巴巴的起了床來梳了頭,也不叫我們起身自個就跑了,倒叫我們一通好找。”

雪雁沒了睡意,笑着坐了起來,往外頭叫了燕兒來,又讓她再多打盆水給湘雲梳洗。雪雁自個起身找了外衣,就見湘雲坐在她梳妝台前,翠縷拆了她頭髮給她重梳。

“你這瘋魔的,一日不教訓你,你就翻了天了。”黛玉打那邊房裡過來,靠着門邊啐道,“再這麼沒規矩,明兒就給你嬸嬸去信,接了你家去。”

史湘雲忙扭頭討好服軟,一時又被翠縷拽了頭髮痛的齜牙咧嘴的,雪雁和黛玉被她這怪樣子惹的笑了起來,自去梳洗不提。

到了晨時三人一併去給老太太和兩位舅母請了安,就自回了園子里,頭一個去了綴錦樓那兒,見鳳姐也在,少不得又是一番說笑。

過了片刻雪雁知道鳳姐可能是在幫迎春調教院子里的人,便開口說道:“也不知三丫頭四丫頭起來沒有,倒不如我們一併過去瞧瞧。”

迎春看了看鳳姐,見鳳姐沖她點頭,便同姐妹們一道出了院來,才在園子里走了一會,就聽得後頭有人叫姑娘們。

眾人停了腳步,見是寶釵房裡的鶯兒,臉上有些尷尬,因這寶釵往日只去怡紅院找寶玉,眾人早把她忘到腦後。如今寶玉走了,寶釵在屋裡悶了幾日,才記起姐妹們來。但如今各人都已生疏,哪裡還有往日那般親密。

“姑娘們走的真快,我們姑娘遠遠的見着了,想請幾位姑娘去蘅蕪苑坐坐。”鶯兒追了上來笑吟吟的說道。

迎春不知如何回答,就聽黛玉笑問:“你們姑娘早起晨昏定省了不曾?”

鶯兒怔了片刻忙回道:“還不曾,這幾日姑娘身子不大好,老太太那邊免了請安。”

黛玉點頭笑道:“既是如此,讓你姑娘好生歇息,我們過了午時再來叩擾。”

鶯兒只得回去回了信,寶釵心中雖恨卻又無奈,口中又怪道:“怎麼就說我身子不大好了?”

鶯兒委屈道:“前兒姑娘心情不好,可不就跟老太太這麼說的,我哪裡敢尋其他的由頭,只得也這樣說了。”

寶釵拿她沒轍,只得嘆了口氣揮了揮手讓她下去。又自責自個找了理由不好,沒得讓人真的以為她病了。如今她要是上杆子去園子里尋她們,被人知道自己是裝病的,傳到老太太那兒去也不大好。

鶯兒一走,史湘雲便哼了一聲,怪聲怪氣的說道:“頭裡來了那麼多小姐,就唯獨沒去她那院里,她只當自個是個玩意了,拿起架子來,如今連老太太那兒也不去請安了。”

雪雁拉了她過來,擰了一下嘴巴,嗔道:“好好的,又學那怪語氣腔調,再不改了這毛病,明兒拿針把你嘴縫起來。”

史湘雲忙求饒,黛玉笑了起來:“該!成日里鬧我也就罷了,如今總算有個能降服你的人了,再叫你作怪!”

走至秋爽書齋裡頭,就見侍書迎了上來:“姑娘們來的不巧,我們姑娘還在太太那兒呢,不曾回來。”

迎春問她:“平日都多咱回來的?”

侍書回道:“也不過多久,巳時四刻就回來了。”

史湘雲又在一旁說道:“既是如此,還早着呢,如今不過才晨時三刻,我們倒是先去四妹妹那裡坐坐。”

侍書忙道:“姑娘們只管去了,我們姑娘回來了,我自叫她去找你們。”

四人出來以後又往惜春那兒去了,惜春早去請過了安,正洗着畫筆準備畫畫。見姐姐們來了,畫也不畫了,丟到一旁說笑去。

到了巳時探春一回來便尋到惜春這兒來,笑着對一屋子的姐妹說道:“我才回來時,在路上有個想法。”

眾人忙圍上去問什麼想法,探春笑着道:“這想法不過才有,如今還沒尋思個正經道理來,等我有了准信兒,再同你們說。”

一伙人說笑了一回,到了午時就在惜春這兒吃了飯,才回了各處午歇去了。才睡起來,書澈就笑着進來送了副花箋來。

雪雁問她:“哪裡來的?”

書澈笑道:“頭裡侍書才來過,見你們睡着放了就走,說是還要去給別處送呢。”

雪雁忙拿了來看,上頭寫道:

妹探謹啟

林大姊聞幾:今因伏几處默,忽思歷來古人,處名攻利敵之場,猶置些山滴水之區,遠招近揖,投轄攀轅,務結二三通知,盤桓其中,或豎詞壇,或開吟社,雖因一時之偶興,每成千古之佳談。妹雖布菜,幸叨陪泉石之間,兼慕姊妹雅調。風庭月榭,惜未宴及詩人;簾杏溪桃,或可醉飛吟盞。孰謂雄才蓮社,獨許鬚眉;不教雅會東山,讓余脂粉耶?若蒙造雪而來,敢請掃花以俟。謹啟。

雪雁拿着帖子直笑,又問書澈:“妹妹可是起來了?”

還不待書澈回話,就聞那邊道:“自是起來了,姐姐瞧見帖子了?”話音才落,黛玉打帘子進來,看見雪雁手裡邊的東西,掩嘴笑了起來,“她只當你也是愛作詩的,少不得也發了帖子給你。如今你倒怎麼推脫可好?”

雪雁笑罵道:“好個妹妹,竟不說與我拿個主意,倒還編排起我來了。我雖做不得詩,看你們作詩,沾染些仙氣也好的。倒不如自薦做個東家,請你們吃一回酒罷。”

黛玉笑着拍掌道:“既是如此,快梳洗了過去商議,這第一道東便由你來做了。”

雪雁又喚燕兒,倒不見她進來,只春纖打了水來道:“方才大小姐家裡送了東西來,燕兒去外門上接應去了。”

雪雁納悶:“又送了什麼來,我不曾告訴他們來了這裡。”

春纖不知,只伺候了雪雁梳洗,就見燕兒笑着進來,見了雪雁便道:“表少爺的管事兒送了兩盆極好的海棠花來,竟然是白色的,好不稀罕。如今巴巴送去府里,得知小姐來了這邊,又給送到這裡來了。”

雪雁忙道:“快拿了進來。”片刻後便有兩丫鬟抬了花兒進來,黛玉一見便大喜:“好花好花。”雪雁擺了一盆去黛玉那屋,另留了一盆自個屋裡,又問燕兒:“可有來信?”

燕兒搖頭道:“倒無來信,只有個口信兒,說是該季後結賬了,問小姐是自個看賬,還是等着表少爺回來再看。”

雪雁又問:“來人可還在外頭?”

燕兒點頭道:“管事兒的說等了小姐的回信再走。”

雪雁點頭笑道:“既是如此叫了小紅進來。”

片刻後小紅進了屋來,就聽雪雁吩咐道:“我哥哥鋪里的管事兒來了,你且去與我回個信兒,只說我現在住在園子裡頭,不大方便,他那賬本送到這兒來,我看過了再還給他。另再有,那利錢銀子送一千兩進來,讓銀寶記在賬上。”

雪雁吩咐完,小紅領完了差事便去了,黛玉上來笑着拖她:“快跟我走了吧,土財主,還指着你這頓宴席呢。”

姊妹倆說說笑笑來到秋爽書齋,早有迎春,惜春,李紈在此,見了兩人都大笑:“又來兩個。”黛玉見湘雲不在,又問:“怎麼獨不見那個瘋子,這樣的事她偏又不來。”

才說著屋外就聽得一句:“誰說我不來?”

一打帘子,湘雲也是到了。眾人這才笑道:“這下齊了。”

李紈看了看屋裡的人,笑着道:“只怕還不齊呢,少了蘅蕪苑的那位。”

惜春看了看黛玉,又看看雪雁,笑着問探春:“姐姐可發了帖子過去?”

探春點了點頭:“她來或不來,我也不知,但好歹帖子已發了,只看她了。”

李紈笑着點頭道:“這才是正經的道理,雖是遠親,但也不可冷落了她,沒得被外人說咱們欺負人。”

眾人又等了片刻,才見寶釵姍姍來遲,她一進屋便笑道:“我是來遲了,這樣好的事兒,早該提起了。只可惜寶兄弟不在,他若知道正是第一個要來的。”

幾人聞言尷尬的笑了幾回,探春笑着道:“我那貼上寫着的‘孰謂雄才蓮社,獨許鬚眉’,偏你又提了他來,該罰該罰!”

眾人趁着這話打趣了幾番,氣氛才算迴轉,又聽黛玉道:“既然定要開詩社了,咱們就是詩翁了,先把這些‘姐妹姑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