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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雪雁都覺得眼睛再擦下去就要瞎了,這才丟了帕子改拿袖子擦眼淚。哭了大概半個時辰,兩人這才好了點,眼睛沒那麼痛了。

賈璉見兩人終於不哭了,笑着說道:“這是好事,我去叫店家做點好菜來,我們好好慶祝慶祝。你二人先敘敘舊說說話,我一會便回來。”

雪雁確認賈璉走了,這才一頭扎去旁邊的洗臉架上,不停的洗眼睛。吳均瑜也忍不住在一旁催她快點,他眼睛也難受的要死。

等兩人洗完了眼睛,都是一付紅紅腫腫的樣子,兩人忍不住噗呲都樂了,指着對方笑了起來。

笑了片刻吳均瑜小聲說道:“我頭裡查了族譜,我死去的親戚里,還真有一個是丟了女兒的,不過她是逃難時丟的。但官府並不知道,只備了案而已。你那房子我找人換了租賃備案,現在租房子的人是我那小廝。”

雪雁點頭低聲道:“不換也沒關係,人家沒那麼無聊去查一丫鬟的家室。你當林如海吃飽了撐的么?”

吳均瑜只說是有備無患,就見雪雁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沒一會賈璉就回來了。那賈璉見吳均瑜與雪雁並沒講話,還當他們是才認了親還在尷尬,便笑着說席面擺在吳均瑜房裡,讓雪雁陪着吳均瑜吃頓飯。

雪雁不肯,說壞了規矩,還說來日方長,便回了自個屋子。

吳均瑜倒是一臉欣慰的說道:“我只當她被拐子拐了,不曾學過規矩。沒想到如今成了大姑娘了,規矩也沒落下,倒是個懂事的人。”

賈璉笑着說道:“吳兄只管放心,我那姑丈是侯門之後,又是書香門第,這規矩是錯不了的。雪雁自小進了府便同我表妹一起長大,那小姐學的什麼,她便學的什麼。她若不是個好的,我姑姑姑丈又怎會認了她做乾女兒?”

吳均瑜抬了抬眉毛說道:“哦?果真如此?那倒要多謝林大人了,這次能尋到妹妹,還望璉二爺替我在林大人面前問問,若是可以,我想替妹妹贖了身。”

賈璉不敢做主,只得說幫他問問。這頭雪雁回了房裡,黛玉忙拉着她問道:“如何?真的是你表哥?”

雪雁笑着點頭:“真的是他。”說著臉又跨了下來,有點鬱鬱寡歡的說道:“只是……家裡的長輩都死光了,如今只剩我與他兩人了。”

黛玉聽了一陣唏噓,又安慰了雪雁一番,過了會子,突然嚶嚶的哭了起來。雪雁和王嬤嬤都納悶,兩人互看一眼都不知這是怎麼了。

黛玉不管兩人怎麼勸,都只哭不言語,雪雁勸了片刻,突然靈光一閃問道:“小姐可是怕我找到了哥哥便要贖身出去了?”

黛玉哭聲頓了一下,卻仍只哭不說話。雪雁苦笑了下,說道:“你還記得我發過的毒誓嗎?這誓言我至今每個字都記得,若是我找着了家人便要出去,日後我絕無好報。太太救下我的場面,如今還歷歷在目,這輩子我還不了太太,也是要還你的。”

黛玉打着嗝搖頭道:“我知你不肯走,才哭的。我一想到你苦了這些年,好容易找到了哥哥,還要骨肉分離不肯團聚,我心裡便不好受起來。我不是那自私的人,我也願意你好。我早將你當姐姐一般看待,如今你有了親人卻還要守着我,讓我如何過意的去?”

王嬤嬤和雪雁都愣住了,這下她們可不知該怎麼勸好了。雪雁想了半天只哄她道:“如今我在府里好吃好住,又是大丫鬟,地位皆在其他丫鬟之上。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也是便宜呢,你想攆了我出去不成?

“若是我與哥哥團聚,少不得被他養着,這樣一來豈不是要我看人臉色過活?小姐也知道寄人籬下滋味不好受,可我若是出去了,也是寄人籬下。還不如自己領了差事拿月錢過的自在,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黛玉被雪雁這歪理又給說住了,慢慢止了哭,想了半天,最後氣結:“你這小蹄子,真真是沒理也強詞奪理。”

王嬤嬤忙在一旁笑道:“天色也不早了,小姐還是早點用飯歇下吧。管她是有理也好,無理也好,她不願出去,小姐還真攆了她不成?”

黛玉這才止了情緒,與雪雁等人用飯不提。

半月過後到了揚州,林如海早早便在碼頭上日日等待,終於等到了黛玉的船隻。兩人才回府便抱頭痛哭,林如海思女心切,不過幾年時間竟多了許多白髮。黛玉見狀更是悲痛難忍,哭得肝腸寸斷。

雪雁自打回府便在梅苑忙的不可開交,那梅苑已是打掃了乾淨,可人事上卻有了諸多變化,原先留守的幾個丫鬟,皆是到了年紀,該嫁人的嫁人,該放出去的放了出去。剩下的一干粗使丫鬟們,年紀也大了不少。

因一等丫鬟們都放了出去,雪雁在給管家報備時,將在林府提做一等的丫鬟名額里,也加了燕兒進去。如今四個大丫鬟便是雪雁,青鸞,書澈,燕兒這四人。而白鷺仍是二等,又提了桃溪,碧鷂與蘭雀三人上來,同為二等丫鬟。

這一系列的人事調動弄完了,雪雁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才喝了口茶,書澈就打外頭進來了。

“我聽說你表哥找來了?”書澈問道。

雪雁朝她招了招手,書澈到了跟前,雪雁笑眯眯的說道:“你猜是誰?”

書澈好奇的歪了歪腦袋:“誰?”

雪雁哈哈大笑起來:“說來這事也巧了,我那房子原是個小廝去賃的,我卻不知。只知道他家主人是個做西洋貨買賣的,也常托那小廝帶話,讓人家幫我尋東西來。誰曾想那日在膠南換船,見了面才知道……”

書澈激動的問道:“那賃了你宅子的就是你表哥?”

雪雁微笑着點點頭:“聽說我被拐了後,家裡花了不少錢尋我,都沒尋着。後來家道中落,死的死,散的散,盡只剩了他一人。只可憐我表妹,年方五歲便因沒飯吃給餓死了。他後來替人算命發了家,便做起買賣來了。”

書澈捂嘴笑道:“那感情好,如今你也算是有家的人了。”

雪雁搖頭道:“雖是姨表親,可我仍是這府里的人。我這是死契,又不是活契,哪有說走就走的。再說,就算讓我走,我也不願出去呢。我是太太救回來的,沒了太太,我如今早死透了。”

書澈嘆道:“你這樣的人,無論走到哪兒,都是讓人敬重的。這府里我也就認你一個,你若走了,我也再不聽第二個的了。”

雪雁笑罵道:“這小蹄子,難道竟連小姐的話也不聽了?”

書澈忙辯道:“你可別污我,誰說小姐了,我只說咱們丫鬟里的。”說到這兒,她又道:“如今百靈當了管事娘子,你去見了沒?”

雪雁搖頭道:“我哪有空,才坐下歇了會,嘴皮子還在痛呢。”

書澈道:“聽說她公爹替她二人贖了身,如今已不在府里當差了,我方才叫了白鷺與青鸞,明兒一起去看她。你去不去?”

雪雁哪有不去的,自然是同意了下來。當晚黛玉回房後,雪雁將這事告訴了黛玉,黛玉忙道:“你去箱子里拿五十兩出來,明日帶去。想來他們二人要自個出去過活,日子定是艱難的。”

雪雁笑着應了,心中感嘆如今就算不用她提點,黛玉也知道行善積德了,只希望別好過了頭,日後被人當了冤大頭。

翌日一早,雪雁等人伺候完黛玉,便去了百靈家。百靈如今已從林府外頭的巷子里搬了出來,不過住的也不大遠,走路只須一刻便到了。

雪雁等人敲開了門,就見百靈已改了婦人的裝扮。百靈見到雪雁等人,臉上大喜,忙讓了幾人進去。

她們這一走就是四年,如今百靈已有了一個兩歲大的男孩子,想來陳管家讓自己兒子一家脫了奴籍,就是想讓這孩子長大了能有個出息。

雪雁見百靈住的只不過是個單獨的院子,家裡也頗為簡陋,忙從懷裡那出一布包來,塞給百靈道:“小姐知道我們要來看你,便叫我帶了這個來,說是你出嫁時她不在府里,沒能給你隨份子,如今算是補上了。”

說完,雪雁又另拿了一個荷包出來,遞了過去道:“這份是我的,可別嫌少。”

白鷺青鸞和書澈三人也早就準備下了,紛紛掏了自己的那份,百靈激動的熱淚盈眶,不知說些什麼好。

說實話,脫了奴籍,日後能搏個好前程這倒不假,可這過程卻是困難的。縱然公公想補貼點他們,可上頭還有好幾個兄弟,分家也分不到多少東西。如今他們夫妻二人一個每日出去拉車,一個每日替人漿洗補貼家用,只為了能把兒子養大,供他讀書。

現在雪雁幾人一來,便帶來的一大筆銀子,這不感激是假的。可感激過後,又惴惴不安了起來。她如今已沒什麼能幫着這些人的了,別說幫忙,不讓人家瞧不起就已經是人家念舊情了。這一大筆銀子塞了過來,還不知要承她們多少情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