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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國府里,王熙鳳正坐在炕上,跟平兒閑話,面上卻一臉的不耐,止不住時時的往窗外張望。

平兒掩嘴一笑,問道:“奶奶可是想二爺了?”

王熙鳳臉一紅啐了她一口:“你這油嘴滑舌的小蹄子,我想他作甚?我只想着那林姑娘應該這幾天就到了,怎麼還沒個信兒呢?”

這話正說著,就聽到外頭有個小丫鬟叫道:“奶奶,旺兒回來了。”

王熙鳳忙喊了人進來,那旺兒一打帘子進了來,往地上一跪回道:“回奶奶,二爺如今已靠岸了,表小姐現下先下船到驛站稍作歇息,即刻便要到了。”

王熙鳳坐直了身子問道:“怎地不直接接到府里來,還去那驛站作什麼?”

旺兒抬頭看看周圍,王熙鳳忙屏退了下人,那旺兒這才回道:“回奶奶,二爺有交代,這表小姐是二品大官的千金,又是侯門之後,若是不提前準備着,只怕讓人嘲笑我們國公府沒規矩。所以讓表小姐在驛站稍作歇息,讓小的提前回來捎個信兒。”

說道這兒,旺兒壓低了聲音道:“二爺還說,只怕二太太必不會提前準備院子給表小姐住,可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少不得說我們國公府寒酸。還望奶奶去同二太太打聲招呼,就說那表小姐馬上就到,該打掃的院子也該打掃起來了。”

王熙鳳心中百轉千迴轉了起碼幾百道彎了,問那旺兒道:“你同二爺去過揚州,你說那林府怎麼樣?”

旺兒愣了愣,臉上有些尷尬,王熙鳳急了,俯身拍了他一下:“你這猴兒又想什麼心思呢,快照實了說!”

旺兒這才說道:“若說那林府論大,自是沒我們國公府大的,但亭台樓閣修建的無一不精細,乖乖。我只當是進了畫里。光是一座假山都好看的緊。下人沒我們府多,但看那打扮竟跟大戶人家似的,一點都不像奴才。”

王熙鳳心中琢磨,雖然這林姑父的二品是個掛職,巡鹽御史也只不過一個七品,但巡鹽御史向來都是個肥差,林姑父連任了兩次,只怕家底不小。若是真的小瞧了林家,只怕日後真真是得罪錯了人。

想到這兒,王熙鳳趕緊從炕上下來。叫上平兒去了王夫人那裡。

這些黛玉並不知道。她正在驛站的房間里。聽雪雁囑咐,日後若是住在賈府里,遇到什麼樣的人,該怎麼應對。雪雁自然不能把各人的名字都說出來。只能按人分析,什麼性格人的說什麼話,該怎麼應對。

又囑咐黛玉日後不可小性子,她可是二品官員的千金,侯門之後。若是小氣了,只會給父親抹黑。雪雁知道,若是說黛玉自身怎麼怎麼,她很難聽進去,但若是說會影響到林如海。可就戳中黛玉的軟處了。

黛玉果然聽了雪雁的話直點頭,只道自己必不會給父親抹黑。雪雁又道:“我知道小姐是有傲骨的,怕人覺得你沒了母親,看輕了你。但小姐若遇到這種人,只用笑笑淡然面對就好了。小姐雖沒了母親,可還有父親呢。再者說,小姐的身家,那些人可是拍馬都趕不上的。小姐萬不可妄自菲薄自怨自艾,降了身份。”

黛玉笑着說道:“我何時妄自菲薄過了?姐姐這話說的真真沒有道理。”

雪雁一想也對,那是書中的黛玉,不是如今的黛玉,這樣囑咐不過是白囑咐。所有的事都得發生了才知道是什麼樣的。

王嬤嬤在一旁笑着聽雪雁囑咐,忍不住開口道:“不過是個十一歲的丫頭,竟比我這四十多歲的人還囉嗦,真真是個碎嘴子。”

書澈和白鷺都忍不住笑了,青鸞和燕兒想笑不敢笑,只轉過頭去憋着。雪雁自己也樂了,好像她是緊張過了頭。

終於聽到外頭傳來賈璉的聲音道:“妹妹可以出來了,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雪雁這才扶了黛玉往外頭走,黛玉同王嬤嬤都坐在車裡,雪雁在外頭跟車,這才開始朝榮國公府開進。

京城明顯比揚州人多些,也熱鬧些,但又與揚州大不同。揚州是細緻,京城是大氣。連吆喝聲都很不一樣,她們雖沒有經過鬧市,卻能聽到悠揚長遠的吆喝,彷彿是在胡同里轉了幾個彎冒出來似的。

車一拐從一牌坊下走過,就進了一條長長的大街,這街便有一道大大的圍牆,看來已是到了榮寧二府的那條榮寧街了。

又走了一段,路過了寧國府,就到了榮國府的跟前,雪雁冷眼瞧着,果然沒見到有人開大門迎接,而馬車經過側門居然也沒有停下的趨勢,依舊要往角門走去。

那賈璉騎着馬跟在馬車邊上,面色有點不太好看。雪雁卻不管他尷不尷尬,直接說了句:“停車!”

賈璉驅馬過來,連聲道歉:“姑娘,想來府里的人還不知道妹妹來了,我這就叫人開門。”

雪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道:“二爺好歹也和我們老爺待過半年了,我們老爺什麼樣的人,別人不知,二爺還能不知?如今這大門不開,側門也不開,難不成是想讓我家小姐從下人走的角門進府不成?二爺這是欺我們皆是弱女子了,還是覺得我們林府的千金只配給國公府當下人?”

沒錯,雪雁就是等着這出呢!當時林黛玉進賈府走的角門,她看書時還沒什麼感覺,直到自個來了古代,這才知道角門是只給下人們走的,大門雖是迎接大人物才開的,就算黛玉沒資格走好了,但這側門也是必開不可的。今天若是黛玉走了角門,日後賈府那些奴才,可指不定怎麼編排黛玉呢。

賈璉此時早就翻身下馬,對着二門上看門的小廝就是一腳:“沒眼見的東西,沒看到表小姐的車架已經到了嗎?還不快開門!”

二門上的小廝哪裡接到過今天要開門的消息了?他看到是賈璉忙連滾帶爬的拍門去了,裡頭的人開了門,見是賈璉,趕緊又出來行禮作揖各種拍馬逢迎。

車夫轉了馬頭,駕着車從側門進去了,雪雁便再不出聲了。到了二門上,就見已有幾個三等的僕婦等在那裡。賈璉只能送到這兒,便對雪雁說道:“姑娘請表妹下車吧,如今到了這兒,自有人領你們去見老祖宗。”

雪雁橫眉又道:“二爺別不是和我玩笑呢吧?我家小姐二品大員之女,侯門之後,到了國公府竟只有幾個三等僕婦迎接。雖是後輩,當不得長輩們親自迎接,可整個國公府難道連個貼面點的管事媽媽和丫鬟都沒有嘛?”

黛玉聞言在車內說道:“雪雁,此地不是揚州,不可仗勢欺人。”

雪雁低頭說了聲是,又朝賈璉說道:“二爺多有得罪,是我失禮了。”

在賈府,她可不一口一個奴婢了,她又不是賈府的奴婢,再者說賈府的規矩早就亂的不行了,那些丫鬟們也沒有自稱奴婢的。她可不犯傻自降身份,口稱奴婢只會給人瞧不起。

賈璉此刻已是羞愧難忍了,他明明讓旺兒回來報信,指着鳳姐趕緊給安排安排,誰知竟出了這簍子。他此時巴不得趕緊回去,把鳳姐臭罵一頓。別別,若是表妹到了老太太那,自家的媳婦還沒到,那豈不是更打臉了?

這麼想着,賈璉忙在車外請表妹下車,又要那些僕婦好生伺候着,然後就急急的往自己院子去了。

林黛玉這邊下了車,立刻就換了轎子,直接抬到了內院。雪雁在林黛玉下轎之後,往那幾個抬轎的僕婦手裡一人塞了半吊錢,只說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那僕婦們哪天不被主子罵的?雪雁這點不痛不癢的又算什麼?更何況雪雁那是指桑罵槐,並不是真的罵她們。於是收了賞錢的僕婦都歡喜的道了謝,然後告退了。

內院里又是幾個僕婦等着,見了黛玉都要去扶,雪雁卻一把扶了黛玉,王嬤嬤扶了另一邊,只叫那些僕婦帶路,並不許她們碰黛玉一下。

雪雁扶了黛玉過了穿堂,來到了正房大院,就見那游廊邊的台階上坐着幾個穿紅着綠的丫鬟。一見她們來了,都迎了上來,笑着說道:“剛才老太太還念着呢,可巧就來了。”於是三四個人爭着打帘子,耳邊聽得一人說道:“林姑娘來了!”

才一進屋,就看到一滿頭銀髮的老婦,被兩個丫鬟扶着迎面走來,一見到黛玉就哭着摟住她,口裡叫着“心肝兒肉”的。雪雁和王嬤嬤收了手,站到黛玉身後。

黛玉原就不是賈敏一死就進京的,現下賈敏已死了半年,再提起也只會唏噓而已,如今這老婦人又是第一次見面,便哭成這樣,她一下就着了慌,回頭看了下雪雁。

雪雁沖她眨了下眼睛,黛玉怔了一下,回頭衝著那老婦人叫了句:“外祖母。”叫完,就嚶嚶的哭了起來。

眾人紛紛勸解,那老太太才停了哭泣,黛玉擦着淚,等外祖母坐定了,這才有丫鬟拿了蒲團過來,讓黛玉拜見老祖母。

雪雁和王嬤嬤也在後頭跟着拜了,起身後就看見老太太拉着黛玉一起坐了,開始慢慢介紹屋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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