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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爸爸……

是父親。

怎麼,怎麼會在這裡見到他?

一時間,高興,驚異,恐懼全都涌了上來。

沈然想要叫一句爸爸,可聲音卻卡在喉嚨,怎麼也發不出來。

仔細去看,他能夠從男子臉上強烈的光影對比中分辨出他的五官,這張臉,的確是父親。

只是他的臉看上去比過去鬆弛了些許,眼角和額頭都出現了細小的皺紋。

看到這些細節的沈然,終於有些綳不住了。

他想痛哭。

他想要問:爸爸,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就在他真的開口,喊出爸爸的時候,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流出,正好滑落在枕上。

醒了啊。

沈然感覺有些恍惚。

在剛才那一刻,他真的忘記了自己身處夢中。

他有些放鬆,也有些難過。

也許,難過更多一些。

他期盼見到父親已經多年,他真的很想這樣近地看一看父親的臉。

可是,如果父親真的出現在那樣的一個場合,雙手沾滿莫名的血腥,那又將如何呢?

這種矛盾在他醒來以後還持續了許久。

看見父親的那一刻,他着實驚嚇得不輕。

他從沒見父親這副模樣,而且父親手上似乎正在做着什麼駭人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還有勇氣見到那樣的父親,他只知道,相比起現在不知父親身處何處,是死是活,他或許願意接受一切事實,只要能尋到父親。

他太想知道父親到底怎麼了,也太想念這個唯一和自己親近的親人了。

“父親……”

他摸了摸濕潤的眼角,用手撐着身體從床上坐起。

一隻手掌壓到了床邊的手機,拿起一看,正巧有電話打來。

是陸城。

這段時間以來,陸城算是聯繫他最頻繁的人了。

“喂。”接起電話,沈然還是順口說出這句習慣用語,只是今天說出這個字的時候,不免得帶有一點鼻音。

陸城聽他的聲音不對,“怎麼了?”

他不確定電話那頭的沈然有沒有什麼情況,停頓了片刻,沈然卻沒有搭腔,他於是又接話道:“是我打擾你休息了嗎?”

“嗯。還好,剛起。”沈然的聲音仍然有些不對,但是剛才停頓的那幾秒,陸城就知道,沈然有可能不方面對他說明,所以他又自己找了個台階,先說出一個選項。

沈然果然接腔了。也許他真的沒有休息好,也許並不是這個原因。

總之,他的聲音聽上去和平時很不一樣,有些虛弱,還有些低落。

但是陸城不能確定,自己的直覺是否準備,他也不知道沈然是否希望別人詢問他的心事。

因為擔心沈然在他面前會不自在,陸城主動打破沉默,不想讓沈然感覺為難。

“哦,那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我晚點再打來?”

“不用。你說吧。”

“哦,也不是什麼急事,就是上次說的那事,那個號碼,我申請去所里見孫慧,她現在狀況不太好,精神問題越發嚴重,基本無法與人交流。不過我打算還是去見一見她,看看她對那串數字有沒有反應。你是心理專家,我想着是不是你也一起去看看她?”

“嗯,應該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和你一起去。”

“那就說定了。”

他們約好時間以後,便掛了電話。

和陸城聊過幾句後,沈然情緒和語調都基本回復到了平時的狀態。

陸城詢問他怎麼了的時候,那一剎那間,情緒又全都湧上了鼻腔,堵在了喉管那裡。

他說不出話話來。

如果陸城再等他一會兒,或者把這個問題再問上一遍的話。

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在陸城面前哭出來。

他太久沒有哭過了。

沒有那樣一個理由。他習慣了剋制,沒有哪個時刻讓他覺得非哭不可,也沒有哪個人能夠讓他當面哭泣。

他知道自己這樣長此以往不利於身心健康,但是一個人的獨立生活磨礪了他的意志,也隱藏了他的脆弱,他的理性總是先於感性,已成慣性。

就像現在,掛上陸城的電話,理性就慢慢恢復了過來。

仔細回顧這段時間以來的夢境,這其實不是他第一次夢見父親了。過去他的這類夢境,主要分為兩個場景。

第一個,就是夢見那個漆黑的走廊。而他過去夢到這個走廊,總是以逃跑離開為結尾醒來。

第二個,就是在一個同樣暗黑的空間里,整個空間就只有一盞吊燈掛在半空中,燈下站着一個人,那人抬起頭來,就是他的父親。

今天做的這個夢相當於把這兩個場景完整地串聯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父親原來就在走廊盡頭的那扇門裡,在那個黑暗的房間里,做着一些詭異的事情。

他說不出這算不算是一種進展,如果這是進展,能夠在未來給他提供更多關於父親的線索,他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憂懼。

還有一點,孫慧曾經和他說過她的夢。

她講述的場景與沈然夢過的第二個場景相近,同樣是在一個黑暗的空間,同樣是在吊燈下站着一個人,只是孫慧說她見到的那個人是沈然,而不是他的父親。

這點仍然讓沈然感到困惑。

顯然,孫慧的夢境和他自己的夢存在着某種關聯。

但是這種關聯又不是完全的一致。

他殺過人嗎?

還是父親殺過人?

沈然自己也感到困惑。這個夢究竟該怎麼解讀?

還有,他與孫慧的夢為什麼會存在關聯,他那超前的感知力在這裡想要告訴他什麼呢?

三天以後,沈然準時去警局赴他們的約定。

走到陸城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沈然看見陸城早已等在那裡。

他很自然地微笑揮手,陸城也笑着招呼他進來坐。

現在每一次他們見到彼此,總是自然地露出笑意。

這一點和陸城第一次見到沈然的時候很不同,大多數場合,沈然並不太搭理人,也無所謂打招呼,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或者,就是不在意。

陸城一見他笑,總也止不住地嘴角上揚,心情都要明媚幾分。

“你先坐,我這接一個電話,馬上就好。”

沈然看得出陸城很忙,但還中斷了電話,先招呼他,再繼續通話。

“好,我們今天會出警……”

最後陸城的通話以這句承諾收了尾。

“今天有事?”

“嗯,臨時增加的任務,新狀況,哎,你知道我們這行,很難按自己的時間安排來做事,隨時都要準備好變故。”陸城略微嘆氣。

“哦?是什麼變故,方便說么?那我們今天……還去看守所么?”

他們原本的約定就是去看守所里見孫慧。

“這個,可能要推遲一些去。但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還是能去的。你也是我們的一員了,可以和你大致說說,主要是附近大學前段時間出現了幾起失竊案。”

“失竊?丟了什麼東西,數額大么?”

“不大。就是女生宿舍丟了幾年內衣。”

“丟內衣?”沈然好奇了,“這種事,也需要你們刑警出動么?”

陸城進一步解釋道:“當然原本是不需要我們插手的,學校也找當地派出所備過案,而且,據說他們已經抓到了偷內衣的賊。不過就在今天,事情又出現了轉折。

有一個女生不見了。她的內衣也曾被偷盜過,校方拿不準這兩件事有沒有關聯。現在不管有沒有關聯,既然有人失蹤,那我們自然是要派人去查的。

我們已經有同事去學校調查了,我應該也會去看一看。”

說完這些,他趕緊又補充道:“順利的話,時間不會太久,我們還來得及去所里。你同我一起?”

這不是陸城第一次提出這種一同辦公的請求了,若是換了其他人,這種浪費他時間的提議,他大概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

“好。”沈然點頭。

沈然再次坐上了陸城的車,還有另外幾個同事已經趕往事發地點。

不過那幾位同事已經被陸城打發去坐另一輛車提前走了,所以這輛車上就只有他和沈然兩人。

“你平時開車嗎?”陸城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嗯?我沒車,也不會開。”

“哦,對對,我聽你說過。”陸城隨即道:“你家離我們這兒還不近,久了不太方便吧。我聽說,你住的地方離以前工作的研究所挺近?”

“嗯。當時以為會繼續在那工作,就選擇了那裡。”沈然說。

“哦,我聽說,許教授住得離你,還挺近?”陸城又接着問道。

“嗯,他就住在研究所旁邊,離我也不遠。三四公里左右。”

“哦……”陸城還想就這個話題問得更深入一點,比如,你平時坐不坐他的車?你們以前串過門兒嗎?

等等……

不過,這些問題只在他的腦中滾動,並沒有說出口。

很快,他們的車就開到了那所學校。這是當地一所重點大學,申北大學。

警員小美和虎子半個小時以前就已經到達了這裡,還找來了輔導員和宿管詢問信息。

陸城找到他們,直截了當地問詢工作進度。

“怎麼樣,信息問全了嗎?”

“失蹤女學生是文學系大二的女生,名字叫陳鈺雯,同宿舍的同學說失蹤當天陳鈺雯就是出門打電話,結果出去以後再也沒有回來。

但是其實同學也沒有證據證明陳鈺雯是外出打電話,只是說她過去經常會在夜間到宿舍走廊去給老家的男友打電話,這是她的習慣。

學校監控還在排查,不過就剛剛調去的監控畫面來看,陳鈺雯當晚走出了宿舍大樓,並沒有停留在走廊里。

她朝着教學樓的方向去了,中間監控有間斷,現在還不難確定她最後出現的地點。

目前掌握的就是這些,我們還準備去詢問一下那個偷過女生內衣的男生,監控里出現過一個男生的輪廓,就在女生宿舍大樓,輔導員指認這個背影很像是那個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