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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原是個法律約束不到的地界,一望無垠的荒原中魚龍混雜,裡面藏污納垢,什麼樣的人物都有。對於那些強盜、馬匪、人販子來說,這是他們最喜歡的交易地點和老巢,走不了幾步,就能聞到一股讓他們興奮地渾身顫抖的氣味,那是新鮮血液的芬芳。

一條從北向南的土路逶迤曲折,平日里少有人路過。此時,土路上卻灰塵滾滾,一隊人馬匆匆前行。

幾個為首強盜披着破爛的氈衣,恐怕從來沒有清洗過,油汪汪的,在陽光下黑得發亮,他們都手持兵器,還有兩個人還拿着倒掛毛刺的鋒利鞭子不時狠狠抽打幾下跟不上的俘虜,發泄自己多餘的燥熱。

幾匹老瘦的灰馬和牛車後面連着長長的一根繩子,俘虜們大都神色麻木地邁着沉重的步子儘力跟上。姬歌也混在其中。

他和這群男女一樣,手腕都被粗繩綁着,腳上還掛了重重的腳銬。鐵鏈隨着眾俘虜的腳步嘩嘩作響,刺得耳朵里都不斷回鳴。姬歌儘力地跟上腳步,免得那鞭子從天而降,讓自己的背上再加一道血痕。這幾天,他孱弱的身子像生了場大病,經受了人間的大悲,在無際大河上漂泊多日,又淪落成一個俘虜,每天都吃着這些強盜保證着他們的貨物不被餓死而發下的一小塊,難以下咽的,比豬食味道好不了多少的,硬到可以崩掉牙齒的黑糠麵包和少的可憐的髒水。

啪!

“走快點,我親愛的扒手小爺!”

一個滿臉鬍渣的凶漢狠狠地用鞭子抽了一下姬歌的後背,對於這個臟臭小子的值錢玩意被禿子拿走,他早就眼紅無比,又不能壞了規矩,只能把怒火發泄到這個罪魁禍首身上。這個混賬東西,要不是禿子又有了賭本,他怎麼會輸的那麼慘?

姬歌抬起頭,用深藏着冰冷仇恨的眼睛看着他,直看到惡漢心裡發麻,他又低下頭,邁開蹣跚虛浮的腳步咬牙跟上隊伍。

招惹他們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些強盜都是把人命不當回事的暴徒,若不是貨物要活的,他們怕是連一個銅雞冠的黑糠麵包都不捨得買給這群俘虜!即使這樣,他還是在途中看到了一個累的實在走不動路,趴在地上撒潑的大肚子男人被砍下了雙腳被丟在了路旁。在這兇徒餓狼出沒的地方,沒有腿,就註定只能等死。姬歌看過很多死人,但是他還是忘不了那個肥胖男人看着屠刀落下眼中的絕望與恐懼,還有這群強盜們看到鮮血時的瘋狂笑容,甚至砍下胖子雙腳的那個強盜還伸出舌頭把刀子上的血舔的一乾二淨!

這些遊走在刀尖上的人,在押貨途中除了喝酒賭錢,就沒什麼娛樂活動放鬆他們過於緊繃的神經,殺人對於他們來說,比玩弄了一個漂亮姑娘還要舒坦的多,還能夠滿足他們心中壓抑不住的暴虐!饒是姬歌明智地低下了頭,背上還是傳來一陣錐心的疼。

“不服氣?身子還挺金貴啊,真當自己是個少爺了?哼,什麼東西……”

強盜罵罵咧咧地指着他,臉上的橫肉抖動着,看到姬歌乖乖順從地低頭混在隊伍里,還不屑地朝地上呸了幾口口水。

前面一個尖臉的強盜突然高舉起手,示意隊伍暫時停下腳步。這惡漢一愣,似乎明白了什麼,彎身把頭貼在地上傾耳聽着,站起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掛滿了凝重和煞氣,吹了個口哨,掏出個讓身後俘虜們大咽口水的肉餅咬了一口,咧開嘴道:“狼群來嘍!”

強盜們止下腳步,俘虜們不明所以,但很快反應過來,也不嫌臟就原地坐下來趁着機會偷偷休息,等待着前方即將來到的未知。

不一會兒,一陣噠噠的馬蹄聲便從前方傳來,一騎赤着膊膀的人馬疾馳而來,驟然看到這群手握着發出寒光的兵器的隊伍,不僅沒有停下或者換道,反而催着馬急速奔到他們面前。

這是一群四處燒殺擄掠的馬匪。

這些馬匪們的臉龐因為常年風沙和太陽的暴晒呈現出一種異常的肉紅色,為首那個胸口刺着黑鷹的騎士拍拍馬頭,像是看獵物一樣眯着眼掃視着眾人。

“牲口和女人留下,男人滾。”

他淡淡地開口,聲音不大,更沒有什麼兇狠的神態,但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哈哈……你的腦子是被驢踢了嗎?咦,你們這些馬倒是不錯,我們收下了。”

這些強盜們可不吃這套,肆意指着馬匪坐下高大的駿馬,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禿子抽出刀,在光禿禿的腦袋上霍霍磨着,眼珠里都瀰漫著血絲,“只會說些漂亮的場面話嗎?爺爺的刀可是很久沒嘗到血了。”

強盜和馬匪本來蛇鼠一窩,可在這沒有約束的野火原里,要是誰看誰不順眼,一言不和就是一場惡鬥。

兩伙人衝到一起,這小路瞬間被刀光血影籠罩,他們一個個都出手兇狠,即使自己被刀刺到,倒之前也必定要拉一個陪葬。

俘虜們惶恐地雙手抱頭蹲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也沒有人逃跑,路上無數血淋淋的例子說清了一個道理,逃跑的代價比死還要慘,況且手腳還被束縛着。他們只是一群待宰的活貨,對於他們來說歸誰所有又有什麼關係。

姬歌也抱頭蹲着,眼睛偷偷瞄着兩伙人的廝殺,伺機尋找着逃跑的機會。無論哪方贏了,他都不甘心做個俘虜。他摸了摸胸口,裡面傳來的硬度讓他稍稍安心。懷裡的煙斗醒來就被禿子拿走了,書和那個看着像塊爛鐵的匕首被他丟到了河裡,他藉著方便的理由,在河裡找了很久,才找到銹匕首,至於書早就被河水泡爛了。

禿子做這行快有二十年了,自從他十五歲那年發生了那件事,那個一直以羞辱他為樂的貴族小姐在出嫁途中在他眼前被一群強盜玩弄到死,那絕望的慘叫聲至今還在他耳邊迴響,每次都讓他興奮地渾身發顫。那時他就決心做個強盜,他也的確做了個強盜。當他第一次拿起刀的時候彷彿就看到了這一幕,但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沒有一絲徵兆。

他快死了,為首的黑鷹馬賊如天神一般從馬上躍下,手裡的刀勢如劈山的一砍,砍斷了他的刀,也砍開了他光溜溜的頭顱。

強盜們輸了,在這個實力決定一切的混亂地域中,敗了就意味着死亡,這裡從來沒有投降,只有殺戮和被殺戮。

馬匪們收拾着慘局,清點着受傷死掉的兄弟和豐厚的戰利品,不時發出暢快的大笑,慶祝着這場勝利。

一個馬匪算了算俘虜的人數,沒殺到興處,還翻手一刀就將旁邊一個跪着的老婦人腦袋砍了下來,隨意朝着紋着黑鷹的馬匪道:“嘿嘿,頭兒,這老的都宰了吧,那小的怎麼辦,咱們可帶不了太多東西。”

匪頭在禿子的屍身上擦乾了狹刀上的血,慢悠悠地吐出森冷的聲音:“除了女人,全都殺了。”

聽到男人的話,姬歌腦子裡嗡的一聲,蹲在地上的身子一緊,脖子上似乎都能感到刀尖上傳來的銳利,寒毛都立了起來。老婦人的頭顱就滾落在他旁邊,無神的眼看着他,讓他想起了老爹,也曾這樣看着他,彷彿在喃喃着什麼。他臉頰上也濺上了溫熱的血,有一滴濺到了他眼睛裡,讓眼帘中映着的一切事物都染上了抹血紅。

少年心中恐懼無比,卻什麼也做不了,心裡頭只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地吶喊,我不能死,我還要為老爹報仇!我不能死!!

所有俘虜都面色蒼白,恨不得自己多長几條腿,可是腳上栓了重重的鐐銬,只能等待着死神的鐮刀降臨。

就在這生死一際,眾人耳中陡然傳來一個嘶啞尖銳,難聽得像只老鴉的怪笑聲。

“嘿嘿……哈哈……我老婆子招惹誰了,年紀大了,走累了蹲在這裡休息會兒,這腦袋怎麼就掉到地上來了?”

眾人都緊張地側目四周察看,尋找這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的來源。

姬歌駭然地看着眼前這顆蒼老還尤有鮮血噴涌而出的頭顱,竟然張着只含着幾粒稀稀拉拉黃牙的嘴開合說出了這句話。那頭顱眼白忽然往上一翻,看到姬歌驚駭欲絕的神情,擠出了一個比哭還要恐怖的笑容。

“嘿嘿哈,小娃娃別怕,婆婆不吃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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