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卡爾.馬克思大街的歐洲區總部，已是第二天上午九點。

正好周末，章琳哪兒都沒去，就在公司等着他，一見面就咬牙切齒地埋怨道：“等了一個晚上，到現在才回來，又不是沒地方住，偏偏住人家那裡，你好意思我都不好意思。”

章程放下行李，一邊跟值班的同事點頭打招呼，一邊若無其事地說：“再不住以後就沒機會住了，因為再住很可能會被指責為利益輸送。”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想到一個物理學博士，在短短時間內能搖身一變為政府高官。

多個朋友多條路，章琳清楚這份友誼來之不易，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而是接過行李，朝二樓呶了呶嘴：“丹尼爾在等你，打了一夜電話，到現在都沒睡。”

總裁辦公室烏煙瘴氣，煙缸里滿是煙頭，章程推開窗戶，回頭笑問道：“親愛的總裁先生，熬了一夜，熬出什麼結果？”

丹尼爾打了個哈欠，起身道：“董事長的次數理論非常有意思，亨利、阿薩德和左衡一致認為應該把次數作為賣點，以發動機使用壽命和次數定價。另外，考慮到城市消防機構才是主打客戶，大家一致認為沒必要再採用坦克底盤，而是採用輪式驅動。”

消防要得是速度，坦克又慢又破壞道路，採用履帶驅動的確不合適。

章程微微點下頭，同意道：“那就採用輪式驅動。這麼一來就能改裝成半新產品，大大減輕售後壓力。”

丹尼爾又打了個哈欠，嗡聲說：“關鍵是採用哪種銷售方式，商務部建議由貿易公司代銷飛機引擎，nb工業製造負責組裝，試圖以此規避公司銷售二手產品帶來的負面影響；左衡認為這不適合中東市場，建議銷售整套裝備。”

“你怎麼看？”

“我和左衡一樣，畢竟跟託管局達成的是整套協議。而不是代銷退役發動機。”

章程權衡了一番，毅然道：“就按你們的意見辦，畢竟渦噴消防設備不同於其它設備，這麼做完全出於降低成本考慮，相信客戶會理解的。”

兩個哈欠一打，丹尼爾的精神反而好起來了，饒有興趣地問：“章，跟部長女士談得怎麼樣，她有沒有就之前的立場道歉？”

“丹尼爾。別這樣，安格拉非常不容易，作為一個初涉政壇、又身居高位的女士。她要承受其他政治家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壓力。作為朋友。我們應該支持她。”

見他沒有一點困意，章程把昨晚的想法簡單介紹了一下。

丹尼爾徹底懵了，在腦子裡仔仔細細過了一遍，才搖頭道：“章，這是一個天才的想法，但在我看來沒有任何實現的可能。要知道我們的每一分錢都有用途。根本抽不出資金搞航空業務。而且風險太大了，大得令人難以置信。”

“投資大，收益慢，風險高，這三點我非常清楚。”

章程給他泡了一杯速溶咖啡。坐到他面前，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但在我看來這是一個宣傳nb電氣的機會。你難以想象一家企業擁有一個航空公司和一個機場，會在中國引起多大的轟動？相信我，這個廣告效應，是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

“你對中國市場這麼有信心？”

“是非常有信心，親愛的總裁先生，不信我們打個賭，三年之內，中國市場銷售額將全面趕超中東市場。五年之內，必然成為公司最大的利潤來源。”

“可我們沒這方面的經驗。”

“香港具有豐富經驗，完全可以把管理委託給香港機場管理團隊。至於培訓，美國、法國、德國和英國有得是這方面人才。怎麼找到他們，怎麼才能把他們請來，那是你的問題。對了，這麼有意思的事業，相信王子殿下一定會非常感興趣，回頭跟他聯繫聯繫，讓他也參與進來，緩解我們的資金壓力。”

丹尼爾被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來了句：“還可以幫我們拉培訓訂單？”

“也許吧，像這樣的非核心業務，股東多一點不是壞事。”

“你確信空管局能同意？”

章程點點頭，不無得意地笑道：“空管局的意見不重要，只要薩克森州政府支持，只要萊比錫縣議會支持，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丹尼爾沉思了片刻，突然笑道：“薩克森出過好幾位德國國王，奧古斯特大帝時期甚至還出過一位波蘭國王，專利清單中從邁森的歐洲第一件瓷器，到德國的第一輛蒸汽機車、從世界上第一個胸罩，到咖啡過濾杯、單反鏡照相機。歷史那麼輝煌，的確不能再沒落下去。”

章程似笑非笑地補充道：“薩克森出過好多名人，比如費希特、萊辛、尼采、瓦格納、舒曼、韋伯、巴赫、希爾博曼……等等等等，這些都是寶貴的旅遊資源，飛行培訓中心建起來，就能把‘萊比錫學派’再次推向世界。”

“我想州政府很難拒絕這樣的誘huò。”

“所以在聯邦政府財政轉移支付上，我們應該幫州政府一把，比如把渦噴消防裝備未來的收益留在薩克森，留在萊比錫縣。”

把本應該交給聯邦政府錢，給萊比錫縣搞基礎設施建設，變向為nb航空服務，丹尼爾樂了：“託管局長梅耶貝爾肯定會發瘋的。”

“東德資產都快被他送完了，要瘋還能等到現在？”

“也是，”丹尼爾想了想，會心地笑道：“章，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如果運作好，或許我們不需要花一分錢。”

“這麼有把握？”

“飛機出租有收益，相信國防部不會有什麼意見；聯邦勞工及社會事務部有一個促進就業的項目，我們完全可以像搞實驗室一樣，幫未來的客機飛行員爭取一筆培訓貸款；鑒於波音公司太過強大，而我們又能源源不斷的培養出成百上千名客機飛行員，相信空中客車公司也會對此非常感興趣，畢竟飛機總要人去開。而在飛機採購和租用上，飛行員的意見能起到很大作用。”

用政府資產甚至資金做生意，這種怪事只有現在的德國才能發生。

相比nb電氣，那些西德公司才是這場盛宴的大贏家。迄今為止，起碼有80%以上資產落到他們手裡，不僅沒花一分錢，甚至都沒想過好好經營。接手目的很明確，就是為了消滅潛在的競爭對手。

別看nb電氣在nb工業製造和滅火設備上占這麼大便宜，但吃相卻是最好的，實實在在提供就業崗位，踏踏實實搞經營。也正因為如此，才被西德公司視作為一家冥頑不靈的東德公司。

想到“私有化”進程已經瘋狂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章程接著說道：“nb電腦不能再拖，我明天一早去美國，渦噴消防車業務和nb航空由歐洲區全權負責。空管局那邊一有消息，你就去萊比錫縣看看，如果那裡供電不足、電網又需要改造，那就想方設法參與進去。這是我們的核心業務，總部會確保你這邊的資金需求。”

德國配電網公司加起來高達900多家，其中近800家服務客戶少於10個，前20家公司所佔市場份額達到55%，四大能源集團所屬的配電網公司佔到總數的75%左右。

可以說，德國城市配電網大部分為私營企業甚至國外企業所有，不像中國完全壟斷。市政府公開對外招標，中標者可獲得配電網20年特許經營權。

在科威特剛搶修完主城區電網，做了一套電網自動化系統，nb電氣完全有資格參與。

這是穩賺不賠的長期收益，丹尼爾深以為然：“放心吧，只要有機會我們絕不會錯過，不管萊比錫縣還是其它什麼地方。至少在東德，我們具備許多西德電力公司不具備的優勢。”

這就是被打上東德企業標籤的好處，比西德佬受歡迎。

章程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儀器儀錶已經開始生產了，不需要搞什麼儀式。但垃圾焚燒廠竣工投產一定要搞，董事長會過來參加，你準備一下，搞隆重點。併網發電之後，立即展開市場推廣，不管總承包還是投資建廠，只要有機會就拿下，除了前華約國家都可以做。還是那句話，涉及公司核心業務，資金不是問題。”

在配電網上，nb電氣是後來者。但在垃圾焚燒發電領域，nb電氣不比其他德國公司晚多少，柏林垃圾焚燒廠的各項指標，遠遠走在同行前面，這無疑是一個很大優勢。

作為歐洲區總裁，丹尼爾當然希望資金往自己這邊傾斜，立馬說道：“章，我們已經為此準備來了一年多時間，只要資金能跟上，年底前至少能拿下五座。”

想到東部六州將來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養老院，章程提醒道：“丹尼爾，布局很重要，不能光盯着東德。要知道你是歐洲區總裁，不是德國總裁，更不是東德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