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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曜打車先去了高科技園區附近。在昨夜怪物診所移動到的那個位置,他沒找到怪物診所的招牌,只看到了一排七零八落的小店。

這裡的沿街店鋪似乎正在經歷整改。好幾家關了門,更有三四家已經被拆,直接打了個對穿,能一眼看到店鋪後頭那一片建築垃圾堆放場。幾個工人正在那些建築殘骸中忙碌。

街邊的行道樹是銀杏。到了秋天,如果這裡的店鋪整改已經完成,這一路一定特別漂亮。

晟曜望了眼今晚要舉辦同學會的寫字樓,收回視線後,他又打車來到了岳父家附近,下車後,直奔怪物診所。

他沒和白曉打招呼。昨晚上聽到佟彬的那些抱怨,他就給白曉發了消息,白天的時候,又打了次電話,說好了今天有事情,不會過來。

這會兒,他輕輕敲了下診室的門,卻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門內有動靜。

晟曜不禁看向了對面走廊上的病房門。

病房的門和診室的房門一樣緊閉着,門內都沒有動靜,好像此刻兩間房間內都沒有人。

現在的晟曜就像是重症病人的家屬,不敢將病情真相告訴病人,就怕刺激到病人的情緒,讓她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直接垮掉。

他對白曉撒了謊,怕謊言被揭穿,傷害到白曉,更怕撒謊這件事本身就會傷害到白曉。

晟曜腦海中閃過了柳煜身上長出的肉瘤和茂茂最後直接化成的怪物。

緊閉的病房門內,白曉正斜倚在床上,手舉着手機,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手機屏幕里正在播放的電影。

光影倒映在她的瞳孔中,她的臉也倒映在手機屏幕上。

咔噠。

診室的門正巧在這時打開。

醫生還是那副打扮,拉着門把手,堵着門,一點兒都沒有讓人進來的意思。

“什麼事?”醫生問道。

他幽藍色的眼睛盯着晟曜,十根手指上的指甲都在吵吵嚷嚷,仍舊是一副嫌棄的音調。

晟曜暗暗吁了口氣,又馬上急中生智,問道:“是這樣……昨天我從診所出去,見到了一個病人。我想問問他的事情。我今晚和他要再見面。他身體狀況沒問題吧?”

醫生幽藍色的眼睛仍舊是那樣盯着晟曜,指甲們也沒消停。

晟曜有一秒鐘的尷尬,不過,他很快就調整了情緒,再次問道:“醫生,昨天晚上你在看的那本病歷……”

“為了保護病人的隱私,我不會透露病人的有關情況。”醫生打斷了晟曜的話,慢悠悠地說道。

晟曜皺眉,“即使那個病人即將……發生不好的事情?”

醫生深沉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情緒。

那十枚聒噪的指甲倒是安靜了一瞬,又忽的竊笑、暴怒、歡呼、喜極而泣起來。它們就像是看熱鬧的人,對晟曜的這種假設興奮不已。

歡鬧持續了兩秒鐘,就詭異地變幻成了一種悲傷的氣氛。哭聲、吼聲……就是那些笑聲里都帶着淚水。

晟曜有些不解,又覺得荒謬。

指甲們表演了一通後,重新安靜下來。

醫生開口道:“我只是個坐診醫生。我不出外診。”

醫生的語氣仍舊是淡淡的,只是說話的語速加快了許多。那些指甲也都沉默着,彷彿變成了一堆死物。

說完這句,醫生就關上了診室的門。

晟曜看着閉合的房門,想要再敲門,也想要扭開門把手,卻是中途停住了動作。

他感覺到了什麼,轉過頭去,伸長了脖子,看向了玻璃門外。

岳父家小區那塊,路邊種植的行道樹是最常見的懸鈴木。雖經歷過各種處理,但一到這季節,還是會飄揚毛絮。而晟曜此刻看到的是一柄柄小扇子模樣的綠葉。

這季節,銀杏葉仍是一片碧綠,但那獨特的扇子狀葉片,很容易和其他樹種區分開。

在晟曜的眼中,那些綠葉不斷放大。

他立刻扭轉腳跟,沖向了診所大門。

推開門,迎着微風,聽着樹葉的沙沙聲,晟曜看到了一排銀杏樹。他又微微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果不其然,在那裡看到了一棟寫字樓。

玻璃門在晟曜身後被關上。

晟曜感受到了背後的風。

他轉過身,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廢墟殘骸。

“哐哐”的敲擊聲和“噠噠噠”的電鑽聲響不絕於耳。

晟曜竟是又到了剛才來過的地方。

晟曜看着已經消失的怪物診所,想着醫生剛才所說的話,若有所思。

……

孔雅婕和丈夫高彥準時來到了召開同學會的酒店。她在門口的簽到台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又從迎賓小姐那兒領了兩朵不同顏色的胸花。一朵白中透粉,另一種白中透黃。兩朵胸花都是假花,背後固定有磁石。

“紅色的是孔小姐的,黃色的是您伴侶的。”迎賓小姐笑着說道。

“這是按照性別分的?”孔雅婕將紅的那一朵扣在自己的胸口,又幫着高彥把黃色那朵扣在他的西裝翻領上。

“不是。紅色的是鄭先生的同學,黃色的是他們的伴侶。”迎賓小姐解釋道,“鄭先生怕有人花粉過敏,特意定做了假花。我們酒店也撤掉了所有花飾。磁石扣也是鄭先生指定的,方便佩戴。”

孔雅婕不由對着高彥感慨:“鄭羿朝還是那麼細心。”

“嗯?”高彥不明所以。

“我們班以前運動會的時候帶號碼紙,別針戳破過同學的後背,還弄壞衣服。還有個女生,花粉過敏,春夏的時候,每天都要吃過敏葯。有次輔導員安排她獻花,她那天晚上一晚上都沒睡好。”孔雅婕說道。

“怎麼沒拒絕?”高彥問道。

“她以為吃了葯就沒事了,沒想到突然變得嚴重了,晚上發了疹子,癢得睡不着,第二天醒來,臉上還是紅的。”孔雅婕回答,“幸好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課。她室友陪着她去了醫院。醫生開的還是那些過敏葯。到周一的時候,她就沒什麼事了。”

孔雅婕是本地生,沒見到這一幕。不過周日到學校,就聽兩位室友講了這件事。她還去隔壁寢室看望了那女生,對方那時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迎賓小姐抬手示意,“鄭先生訂的主會場在二樓。兩位可以從這邊樓梯上去。”她又補充道,“二位的桌是17號。同桌的有杜愛雲小姐和她的伴侶、丁怡小姐和她伴侶、佟彬先生。佟彬先生已經到了。”

孔雅婕問道:“這座位也是鄭羿朝安排的?”

“是的。”迎賓小姐回答。

孔雅婕挽着高彥的手一起上樓。

“他將你們都分到一起了啊。”高彥說道。

“嗯。正好。今天給你介紹佟彬。你還沒見過佟彬呢。本來想着過段時間就請他吃飯的。”孔雅婕笑起來。

高彥也笑起來,“不用避嫌?”

“要避嫌,今天你還來?”孔雅婕翻了個白眼,“再說了,以前不是你說要避嫌的嗎?”

“我讓你來我們公司,你又不答應。”

“我倒是想進,不是面試被刷了嗎?”孔雅婕不樂意地說道。

“我不是說畢業的時候,說的是你這次跳槽……”高彥反駁。

“唉……誰叫我那時候年輕、天真,被你忽悠得選了這專業?夫妻干同一行,還要當同事,白天一起上班,晚上一起回家,那會兒想象得多好啊——”孔雅婕挽着高彥的手臂,“現在才明白,這樣遲早相看兩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