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手包紮好了,只受些皮肉傷,並未傷到筋骨。承惠十文錢。”
劉遠洲痛快掏出十文遞上。
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接過銅板放入抽屜。
“不是我說你這娃,大過年的拿拳頭砸樹做什么?可不敢學人家胡亂練武功,萬一傷到筋骨就大不妙。”
那老者好心勸一句。
劉遠洲臉一紅,趕緊起身告辭。
出了臥虎坪這家醫館,看看包得似粽子般的右手,不禁搖頭苦笑。
在王大發面前展露功夫他也是臨時起意。目的自然是告訴王大發莫要輕易洩密,否則他的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也是為了效果更加顯著,他使出八成勁力,哪成想拳頭卻難以承受如此大的力道,皮開肉綻,鮮血迸流。
於是,他不得撂下那句“好自為之”的話後便匆匆離去。
若是被王大發等人看到他受傷模樣,那真是丟人丟大了,白遭這皮肉之罪。
離開王家大宅來到臥虎坪街上,萬幸醫館已開張,否則他這傷還真不好處理。
把魯不殺之死告訴王大發,他與王家的恩怨便徹底了結。
慢步往家走著,劉遠洲覺得頭頂的天似乎更高遠幽藍,腳下大地似更厚重堅實。
心中一動,不覺使出《神行千變》第一重步法奔行起來,呼呼法竟在步法帶動下自行運轉。
劉遠洲越跑越輕鬆,越跑越快,似化身一匹駿馬奔行,腳下揚起一片煙塵。
路上行人但見一道灰影一閃而過,片刻已不見蹤影,不免一陣驚奇。
若不是揚起的灰塵仍在,還以為眼花了。
劉遠洲一口氣奔出十幾裡地,直至全身力氣耗盡,才在一處小山谷停了下來。
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暢快大笑起來。
神行千變第一重竟神奇入了門。
此事若被東方師叔知道,必定會驚掉下巴吧。
他可是信誓旦旦地說,第一重入門,非得苦練一兩年不可。
現在,他一個多月便入了門。
心情愉悅地走回家。
劉遠洲向家人扯個不小心撞傷的謊把手傷應付過去,自少不得父母一陣埋怨。
三爺卻是不容易被糊弄的主,他可是知曉劉遠洲功夫的深淺,自不信他說的話。
不過他也不會當著他父母兄嫂的面揭破。
晚上睡下後,他才問起受傷來由。
對三爺,劉遠洲原本也沒想著隱瞞,便把去找王大發的事說了。
三爺聽了,也是長嘆口氣。
“王財主害你入獄固然可恨,但亦情有可原。說心裡話,他兒子的死與咱們確實脫不開干係。”
“二娃,你能勇敢地面對自己的錯誤並去彌補,這很好。”
黑暗中,劉遠洲嘴角上揚。
一夜無話。
次日劉遠洲又早早起床,練完樁功後便修習輕功。
由於輕功第一重已入門,再修習便不用每次修練都耗盡力氣。他又能留有力氣練十八散手與梅花拳了。
接下來四五日,劉遠洲仗著不俗的輕功,踏遍了村子周邊十幾二十裡之內山山水水,竟也發現了許多他之前沒踏足的地方。
經過幾日修習,他發覺《神行千變》第一重能入門,已是他目前能練到的極限了。
再往深練,非踏入武師境不可。
無他,肉身限制而已。
過完正月十五元宵節,劉遠洲和三爺開始準備東西返回延州城。
正月十六,劉遠洲再次駕起騾車,載著三爺,在晨曦中,與家人依依惜別,前往延州城。
“二娃,給你,這是你媽昨晚託我帶給你的三兩銀子,怕你不要便偷偷給我,叫我到了城裡再拿給你。”
騾車已駛過臥虎坪,上了通往延州城的馳道。
三爺鑽出車篷,和劉遠洲並肩坐在車轅上,拿出一個小布包遞給劉遠洲。
劉遠洲接過裝進懷裡。
苦笑一聲。
對三爺說道:“我媽也是的,我都掙錢了還給我錢,家裡一年才掙幾個錢,還不夠開銷呢。”
“我要給她們錢死活都不收下,唉,幸好我留個心眼,藏了二十兩銀子在被窩裡。臨走前我才跟我哥說,一半留給我侄子,一半給爸媽,並且先不告訴他們,等急用錢時再拿出來。”
說到這裡,他呵呵笑了起來。
三爺也笑了起來,嘆道:“在父母眼裡,兒女永遠長不大。”
劉遠洲點點頭,深表認同。
“你大嫂啥時生?”
三爺問道。
“聽我哥說也就是二月初幾,唉,我是趕不回來了。”
劉遠洲頗覺遺憾。
二人閒聊著趕路,倒也不覺路途無聊。
一路無話,傍晚時分,騾車在劉家禮宅子大門前停了下來。
“終於又回來了。”
三爺長舒一口氣,一臉倦怠。
一路顛簸,下車後他腿腳是一點力使不上,全靠劉遠洲扶著。
“老嘍~”
三爺感慨一句。
劉遠洲一陣傷感。
三爺的身體是遠不如去年了。
二人自鄉下歸來,劉家禮一家少不得一頓豐盛接風宴,略過不提。
第二日,劉遠洲來到延州院向張長江消了假,便正式開始上班。
剛過完年,功房也沒什么事可做,眾執役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些乾脆上午來點個卯,見無事便回家了,一眾執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劉遠洲想去拜訪尤士亮,可惜他自年前歸家探親後至今未歸。
他決定去給許紅拜個年。他已聽羅安說過,許紅過年沒有回老家,就在延州城過的年。
去年的關外之行,許紅對他照顧有加,二人也算結下不錯交情。
作為兵房主事,許紅在延州城也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年前拜訪巴結他的人不要太多。
劉遠洲便沒去湊這個熱鬧,年後再不去便說不過去了。
提了些鮮果,抱了一罈去年剩下的杏兒酒,他來到延州城南一處大宅。
開門的是一個七十來歲的老翁。問明來意,也不去通傳,徑直領著劉遠洲穿過照壁,來到堂屋。
奉上茶後他便退下。
劉遠洲一邊喝茶一邊打量屋內。見擺設中規中矩,只是牆上掛著幾幅水墨畫,畫的都是些松柏和竹子。
他對書畫自是一竅不通,但細看那畫亦覺神清氣爽,賞心悅目。
心想許紅一介武夫,竟也喜好附庸風雅。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由遠而近。
劉遠洲收回目光,站起身來。
許紅一身居家灰布棉袍,走了進來。
“哈哈,遠洲來了,別站著,快坐下。”
劉遠洲見他紅光滿面,行走間龍行虎步,氣勢驚人。
看起來心情頗佳。
便也收起拘謹,笑道:“實在不好意思,初五回了趟村裡老家,前天才回的院裡。”
說著二人坐定,先前引路那老翁再次奉上茶。
許紅笑道:“家裡父母一切安好?”
劉遠洲趕緊說:“託您的福,無病無災。”
二人拉幾句家常,許紅又考較一番劉遠洲武功。
得知他樁功已二十五節,已在感悟整勁,亦吃了一驚。
“過完年你才十七了吧,十七歲的明勁武師,在咱延州院可以說前無古人了,即使放在總院,那也是極其罕見的。”
“主事說笑了,今年成不成武師還是兩說呢。”
劉遠洲趕緊謙虛一句。
許紅搖頭道:“以你目前狀況,今年成就武師是十拿九穩,我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劉遠洲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好在許紅也沒等他說話,笑著問道:“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來我兵房?我直接給你個隊副噹噹。”
劉遠洲愕然。
兵房隊正權力可不小,一般都由武師擔任。此刻他尚未成武師便給個隊副,那是破格提拔了。
但他是真的不願去兵房,一時不知該如何拒絕。
半晌他才說道:“尤管事待我不薄,而且我在功房做事也很舒心。”
許紅笑道:“你若來兵房,我必定令你過得比功房更舒心。”
說完目光灼灼盯著他。
一股氣勢猛地撲面而來。
仿若被一座大山壓住,劉遠洲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額頭冷汗直冒。
我不能屈服。
心底一個聲音嘶吼。頂著無邊壓力,他嘴唇顫動,那個不字便要吐出來。
“哈哈,不急著答覆,你先回去考濾考慮。來,喝茶。”
許紅突然笑道,驚天氣勢隨即煙消雲散。
劉遠洲這才渾身一鬆,背上出了一層冷汗。
他趕緊起身告辭離開,再呆下去指不定會發生什么事。
許紅也不挽留,笑著送客。
走出大門外,回頭看一眼緊閉的大門,劉遠洲仍有些心驚肉跳。
許主事平時挺內斂低調一個人,今日怎如此強勢霸道?
他不去兵房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他隱約聽到風聲,副院主呂鑫對他似乎頗有成見。
他是絞盡腦汁想不出來自己哪裡有得罪他的地方。
呂鑫可是分掌兵房的,他真去了能有好果子吃?
得儘快把情況報告尤管事,可惜他尚未歸來。
劉遠洲一陣頭疼,當前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喂!你在我家門口乾什么?”
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劉遠洲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循聲看去,不遠處立著一個婀娜的身影,俏臉上一雙大眼含霜,峨眉緊鎖。
劉遠洲立刻便認出她是許紅之女,兵房丁隊隊正,明勁武師許英蘭。
趕緊抱拳行禮,說道:“許師姐好,在下功房執役弟子劉遠洲,剛剛拜訪完許主事。”
輕嗯一聲,許英蘭眉頭舒展,面無表情道地看他一眼,邁步走上大門臺階,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呯”一聲,大門復又關上。
劉遠洲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煩躁。
我倒底哪是惹到她了,對我如此冷臉相向?
他雖對許英蘭沒有什么男女方面的幻想,但被一個漂亮的女子厭惡,心裡難免受傷。
嘆口氣,再看一眼緊閉的大門,劉遠洲內心複雜地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