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刻鐘前。
胡不歸在松林間穿行,心裡想著即將到手的金銀財寶及美人,不覺嘴裡哼起不知名小調。
他輕功高明。往住足尖在樹幹上輕輕一點便飛出四五丈遠,宛若蝴蝶繞花飛,乳燕穿林過。
“嘭!”
突然,地下厚厚松針炸開,一道身影飛起。
胡不歸大吃一驚,內心卻並不慌亂。
左掌一拍樹幹,身形便向右平移,接著右腳點地向前飛躍。
此地已近松林邊緣,他要儘快走出樹林,樹林嚴重製約他輕功發揮。
他對自己的輕功極度自信,只要在開闊地帶,任何人休想截住他。他能突破中原武林高手層層圍殺,依靠的便是一身無雙的輕功。
驀地,一隻手掌從樹後斜刺裡探出,若一條潛藏已久的毒蛇,吐著信子悄無聲息朝他肋下擊來。
胡不歸此刻身在半空,閃避不及,又無借力之處,匆忙間真氣凝於左掌迎擊,身體猛地下墜。
落回地面更能發揮他輕功優勢。
那偷襲手掌卻是虛晃一槍,另一隻拳頭卻帶著破空之聲狠狠擊中胡不歸後背。
只聽“噗”一聲悶響,胡不歸應聲向前撲去。
“喀喇”
胸膛撞斷前面一株兒臂粗松樹,方才止住身形,撲倒在地上。
“嗚~”
緊接著,兩枚鐵膽呼嘯飛來,重重砸中胡不歸兩條大腿。
“啊!”
胡不歸發出一陣慘嚎,他的兩條大腿被砸的粉碎。
也合該胡不歸倒黴。
連著兩次耗費真氣給人療傷,他的真氣尚未回覆平常五成。若是真氣巔峰時期,以他的身法,背後那一拳完全可以閃避。
其實,那一拳襲來,全身殘餘真氣已集於後背做出防禦,奈何一股霸道真氣洪流衝來,他的真氣一觸即潰。隨即,那外來真氣湧入他體內大肆破壞。
此刻,他全身經脈盡斷,五臟六腑亦遭受重創,加之雙腿又被砸斷,胡不歸自知已沒了逃生希望。
他倒也光棍,噴出幾口血,忍痛轉過身,想看看襲殺之人的面目。
一道高大身影緩緩走來,牛皮靴子踩在松針上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一身黑色夜行衣,頭戴夜叉惡鬼面具,一雙眸子幽深。
“小子,你好歹也是煉氣宗師,卻藏頭露尾,行這等偷襲勾當,有種報上名來。”
胡不歸怒喝道。
那人卻不答話,行到跟前,蹲下身子,看向胡不歸,左手裡兩枚鐵膽不停轉著。
“胡不歸,你可知罪?”
那人平靜說道。
“哈哈,原來是官府走狗?老子有什么罪,身為煉氣宗師,玩幾個漂亮的女人又怎地,殺幾個看不順眼的人又怎地!”
胡不歸哈哈大笑,神情癲狂。
“你真該死!”
那人緩緩說道,手中鐵膽轉得飛快。
“嘿嘿,有種殺了老子,少在爺面前玩什么深沉,呸!走狗!”
胡不歸冷笑,他最恨的是那些自稱除魔衛道的正道大俠,要不是這些人,他何至於遠循塞外苦寒之地?
江南溫柔水鄉誰不愛。
那人卻並未發怒,面具下嘴角牽出一絲笑。
“想死,那可便宜你了。”
說著,眼神中露出一絲玩味。
突然,他右手一揚,兩枚鐵膽再度飛出,分別擊中胡不歸兩條手臂。
只聽“咔嚓咔嚓”兩聲脆響,胡不歸兩手臂骨頭盡斷。
胡不歸倒也硬氣,悶啍一聲,牙關緊咬,一言不發,只用惡毒的眼神死死盯著惡鬼面具。
“胡長老,發生什么事了!”
有聲音從林外傳來。
胡不歸露出一絲喜色,正要張嘴呼救,這時一隻手掌先一步印上他頭頂。
胡不歸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盧長老在松林外焦急等待,見胡不歸遲遲未回應,便知其凶多吉少了。
當即立斷,從隨身攜帶的布囊裡取出一支信箭,拉下尾部拉環。
“嗖~呯!”
“嗖~呯!”
兩發煙花升空,發出巨大響聲。
這是長白派求援信號箭。
發出兩響意味著需要練氣宗師馳援。只有門派核心人物才會持有,像胡不歸這種客居長老便無。
不一會兒,山上眾人趕到盧長老身邊,紛紛詢問發生何事。
盧長老簡單講述一遍。眾人一聽竟是練氣宗師胡不歸陷入林中,均是驚駭莫名。
盧長老叫眾人簡單結陣,以防敵襲,雖作用不大,但聊勝於無。
若林中之人當真殺出來,他們這些人自無力抵擋。能幹掉胡不歸的人自然也是煉氣境之上人物。
唯今之計只有等待門中煉氣宗師到來。
此次較武,門中還有另外一名煉氣宗師跟隨。只是這位一向不喜熱鬧,並未和眾人一起住在鎮子裡,而是獨自住在鎮外十里一處寺廟裡。
眾人焦急等待約半個時辰,突然林中傳來一道洪亮聲音:“盧長老,你們過來吧。”
“是範長老!”
方子明大喜。
盧長老亦聽出林中說話之人身份,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他叫上隊中四名武師,一齊朝林中奔去。
很快,他們便看到一位戴著黑色帽子的漢子站在前方。
正是範長老。
長白派權力核心在長老院,又有上院下院之分。本宗八大家族煉氣宗師一般都入上院,下院則是由化勁武師客居長老等組成。
這位範長老範程陽就是來自上院的實權長老。
眾人趕到範程陽面前,就見胡不歸躺在地上,身旁一株斷裂松樹。
眾人向範程陽行禮問侯。
“胡,胡長老被殺了?”
盧長老直起腰問道。
“人還活著。”
盧長老等人輕舒一口氣。
方子明忍不住道:“範長老,我們快送他去治傷吧。”
他先前做了許多錯事,就想著好好表現一番。
搖搖頭,範程陽嘆口氣。
“方子明,你帶幾人送他回盛京。他手腳盡廢,全身經脈皆斷,救回來也是廢人一個了。”
盧長老心中一震。
這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
他內心竟也湧起一絲悲傷。
“範長老,能看出來是誰動的手嗎?”
“沒有太多打鬥痕跡,胡長老幾乎被對方兩三招便放倒,絲毫未見反擊痕跡。”
“難道是凝液境大宗師出手?不至於!”
範程陽自言自語,又搖搖頭。
胡不歸在煉氣境雖是墊底存在,但一身輕功著實不凡。就算他親自出手,亦難在百招之內拿下他。
盧長老心中一動,開口說道:“這兩日比武,王一搏與虎丘道人皆受了很重內傷,胡長老曾耗費真氣為其療傷。”
範程陽恍然。
“原來如此,胡長老是真氣不濟,加之又遭偷襲暗算,所以才未能逃脫。”
“難道是太玄宗的人動的手?也只有他們最熟悉箇中內情。”
盧長老說道。
範程陽沉思片刻,卻也不敢妄下定論。
太玄長白兩派雖非交好,但也未交惡,雖時有摩擦,但也僅限煉氣武師之下,也未曾發生人命衝突。
須知煉氣宗師乃一門派頂樑柱,襲殺對方煉氣宗師無異於開啟門派戰爭,這可不是兒戲。
雖說胡不歸是客居長老,品性差,甚至歸於邪類。但名義上仍是長白派的人。
當今武林局勢,和平是主基調,太玄宗斷不會輕啟戰爭。
“盧長老,太玄宗有幾位煉氣宗師到來?”
“只有馬紀一個,我和胡長老下山時,他尚在山上。”
盧長老如實回答。
範程陽點點頭。
“你把這裡安排妥當,稍後同我去拜訪太玄宗的朋友。”
盧長老喊來林外弟子,派人隨方子明護送胡不歸回盛京,其餘人等回鎮上客棧等候。
安頓好一切,盧長老跟隨範程陽登上山頂,已不見太玄宗諸人身影。
二人下山,沿著太玄宗諸人登山路線返回西涼鎮,來到聚財酒樓,卻被告知太玄宗眾人已於兩個時辰之前退房離開了。
“走吧,即刻返回盛京。”
範程陽面無表情說道。
“不追上去嗎?”
盧長老訝然。太玄宗的人走得如此匆忙,明顯心中有鬼。
“就我們兩個人嗎?”
範程陽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盧長老恍然。
是啊,且不說只是懷疑,若真是太玄宗乾的,他二人追去豈不羊入虎口。
還是範長老明智,回門派稟明一切,自有長老院定奪。
反過來想,胡不歸受襲對他而言也並非壞事,比武失敗之事與之相比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想到這裡,盧長老趕緊追上範程陽腳步而去。
天際最後一抹餘暉消失,天色肉眼可見昏暗下來。
一隻禿鷹在天上盤旋一陣,叫喚一聲,向山的那一邊飛去。
一處山崖底下,幾頂帳篷中間,熊熊篝火燒得正旺。
些處便是太玄宗較武團露營之地,距離西涼鎮已有一百里開外。
劉遠洲他們中午從西涼鎮客棧出發,沿著來時的方向一路南行,半道與馬紀等山上下來眾人匯合,行到太陽落山才到此處安營紮寨。
此刻,中間一頂大帳篷內,馬紀、孫香主、許紅、鍾德三以及獵狼團孫執事等幾人正圍坐在一起。
燭光裡,眾人表情均十分凝重。
“所以,馬老您也是今早方才收到的消息?那您也完全有機會阻止的。”
孫香主看著馬紀問道,語氣頗有埋怨。
馬紀老臉一紅,搖頭苦笑。
實在是將隊伍陷入險境,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雖另有隱情,但造成的事實不可辯駁。
許紅道:“事情既已發生,說這些又有意義?當今之計是討論如何安全返回。”
眾人點點頭,紛紛出言獻策。很快走哪條路,遇到追兵如何如何等一條條方略被定下來。
正在這時,帳外一陣騷動。
“郎院回來了!”
有人叫道。
接著帳門打開,兩個風塵僕僕的身影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