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师的自我修养》 粉面先生

許紅一身火紅衣袍站在場中,腳下不丁不八。

說完話後,他便一臉平靜地看向長白派陣地。

“在下王一搏,領教許兄高招!”

長白派陣中緩緩走出一個高瘦的身影。他亦一身雪白長衫,揹負雙手走到許紅面前。

“請!”

王一搏右手前伸,狂風吹起滿頭銀髮,露出一張清瘦的臉。

許紅深吸一口氣,也不打話,提掌拍出。

王一搏抬手迎擊。

“啪!”

兩掌相碰,勁力反震之下,二人乍然分開,各自退後七八步。

這一記只是試探交手。

“許兄,看招。”

王一搏輕喝一聲,足尖向後一點,身若離弦之箭衝向許紅。

近了,驀地,他又騰空而起,雙腳連環踢出,快若閃電,勢若奔馬,帶起一片殘影。

許紅面不改色,一雙肉掌或橫拍,或右掃,或上舉,以慢打快,每次出掌都精準擋住王一搏的拳腳。

只聽得呯呯拳腳相碰之聲不絕於耳,二人頃刻間鬥了七八招。

王一搏見許紅盡防守堅若磐石,知道短時間內無法取得戰果,果斷放棄進攻,正待躍出戰圈。

突然,右腳被一隻大手鉗住,接著一股大力傳來,他身體猛地向下墜落。

王一搏大驚,左腳一記鑽心腳刺向許紅胸口。

許紅撒手格擋,另一隻手變拳猛錘對手小腹。

王一搏伸手護住小腹。

許紅的拳頭擊中王一搏的手掌,繼續向前,狠狠撞上他的小腹。

“咚!”

眾人只聽得一聲沉悶巨響,宛若山石崩裂,便見王一搏如斷線風箏般向後飛出,摔倒在地上。

太玄宗隊伍裡立即響起一片歡呼聲。

劉遠洲和常威興奮地用力擊一下掌。

“哈哈,許主事這局應該穩贏了。”

江春貴也大笑著說道。

眾弟子均點頭認同。在他們看來,許紅那一掌力道如此兇猛,王一搏不死也必重傷。

“老許的功力越發深厚了,這山字一部他是徹底大成了,我想在咱整個門派暗勁武師中,也是佼佼者了。”

孫香主笑著對馬紀說道。

馬紀撫須微笑點頭。

劉遠洲聽到兩位領隊亦如此說,心中僅存的一絲擔憂也消散了。

看向場中,見許紅立在原地,並未乘勝上前追擊。

王一搏以手撐地,慢慢爬起身來。

“好,許兄好動功夫。”

王一搏擦掉嘴角溢出的血絲,咧嘴一笑,緩緩說道。

似乎他傷的並不重?

劉遠洲心下不由一緊。

“王兄謬讚了,僥倖勝了一招半式而已,沒想到王兄掌上功夫亦如此了得。”

許紅搖頭笑笑。

他這話倒並非謙虛。剛才那一掌看著聲勢浩大,可勁力十六八九都被對方一隻手掌擋下,身體並未受多大傷。

這一點他十分清楚。

王一搏練的功法名叫千山雪,以腿法和身法見長,是長白派一門上乘功法。練到高深處,據說可凌空虛度,亦能力斷巨松。

顯然,王一搏的千山雪還遠未練到傳說中的高深處,但亦不凡。而且其手上功夫亦不弱,這點倒與所掌握的信息不符。

不過也就如此了。

許紅如此想著,大喝一聲:“看掌!”

腳下蹚步,拿肩膀朝王一搏撞去。

“來得好!”

王一搏並不閃避,抬腳迎擊。

許紅運起山字部高深功夫,每次出手都都力道十足,掌風掃過,發出陣陣呼嘯。

王一搏不敢託大,站在地上單腳應對,間或拍出一掌,防守可謂滴水不漏。

他的策略很簡單。許紅畢竟是老牌暗勁武師,年逾五旬,雖功力練得爐火純青,但體力必定不如年壯的自己。

待對手體力不繼時,便是他使出殺手鐧的時刻。

如此又鬥二十幾招,許紅打出的掌勁仍兇猛異常,竟是絲毫未現疲態。

王一搏心下不由生出一絲焦躁來。先前許紅那一掌,勁力他雖擋下八成,但餘下那兩成打到身上,亦給他造成一些傷害。

若是給他調養一段時間也便沒什么大礙,可接連的運勁爭鬥,傷勢不可避免加重起來。

“王一搏要拼命了。”

馬紀目光一凝,突然開口。

作為練氣宗師,目光如炬,場中一切盡收眼底,對比鬥二人此刻情狀自是瞭若指掌。

許紅看似若猛虎出籠,實則已近強弩之末。

王一搏先前吃了一虧,當下看似防守穩若泰山,內裡則傷勢累加,難以為繼。

此刻,就看誰先支撐不住,露出破綻來。

果然,王一搏首先按捺不住。

“啊!”

王一搏驀地閃身跳出戰圈,大吼一聲,飛身高高躍起,便朝許紅頭頂踩落。

這一招卻是有名字的,叫踏破山,是一記絕殺招,腳法飄忽莫測,暗藏無窮殺機,端的令人防不勝防。

只是這招太耗勁力,他全盛之時一天也只能使上一兩回。所以,這招一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是以,這一招又叫有去無回。

許紅面色十分凝重。

在他眼裡,漫天腳影若瓢潑大雨,無處躲藏。而每一滴雨水都有可能隱藏殺機。

許紅大吼一聲,一雙肉掌翻飛,帶起一片殘影,形成一道帷幕,漫天雨水未有一滴漏進來。

山字訣講求勢重力沉,以慢打快,他現在卻反過來打了。

場外,孫香主慨嘆道:“以快打快,力輕勢重,隱而不發,這山字部一訣,老許真的練到高深了。”

劉遠洲等弟子眼中,只看到兩團模糊的身影,根本辨不出什么招式,也看不出誰佔上風。

此刻聽到孫香主的話,都露出喜色來。

而長白派陣中,盧長老一臉擔憂之色,顯然是看出場中情勢。

反觀一旁的胡不歸,則是一臉淡然。

他作為客居長老,半途加入長白派,又孤家寡人,對門派自沒什么歸屬感。況且,王一搏又與他非親非故,其生死勝敗與他何干?

“啊~”

突然間,一聲慘叫聲自場中響起,一道人影飛出,彭的一聲重重摔到地上。

只見許紅一動不動站立著,王一搏橫躺在十幾步開外的地上,生死不知。

“吼~”

“許主事勝了!”

場外太玄宗陣中一陣歡聲雷動,眾執役弟又是跳又是笑,盡情釋放激動情緒。

孫香主緊攥著的拳頭也慢慢鬆開,東方石門和鍾德三露出如釋重負的笑。

“還不快扶許主事回來。”

馬紀瞥了一眼眾人,淡淡說道。

劉遠洲和常威趕緊跑入場中,來到許紅身邊。

“有些脫力了。”

許紅一臉苦笑。

劉遠洲和常威一邊攙著他一條胳膊,扶著慢慢走下場。

長白派陣中亦跑出兩名弟子,抬著王一搏快匆忙回到陣地,不免引起一陣騷動。

暗勁武師第一局比武,太玄宗許紅戰勝長白派王一搏。

孫香主拿出冊子記錄下結果。

馬紀收回貼在許紅後背的手掌,長呼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

他一臉倦容,面露微笑。

“已經沒什么事了,休養一兩日便可恢復。”

許紅起身,朝馬紀深鞠一躬,抱拳道:“讓馬老破費了,許紅感激不盡。”

馬紀笑著擺擺手,示意不用客氣。

與王一搏的比武,許紅真的是拼著老命撐到最後,他榨乾自身最後一絲勁力,甚至全身經脈都有損傷。

多虧馬紀用寶貴的真氣給他疏通經脈,修復損傷。否則他非得臥床休養個把月才能恢復,而且說不定還會留下暗傷,影響往後武道修行。

現在,他全身勁力流轉順暢,渾然如一,竟是憑空生出許多突破化勁的感悟來。

阻隔化勁的那道門戶越發清晰,似乎隔著一層紙,一指便可捅破。

這一場比武收穫真是巨大。

不說許紅的欣喜與感激,此刻長白派陣中,氣氛卻有些微妙。

“那個胡長老,一搏傷的的確有些重,勞煩您動用真氣給他療傷。”

盧長老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王一搏一眼,再看向胡不歸,硬著頭皮乞求道。

胡不歸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嘆口氣,一臉難色:“不是我不肯幫,實是近期身體欠佳,不敢妄動真氣。再有,我還要留著力氣防備對面那老西呢。比武嘛,受點傷很正常,回去吃些補藥,休養一段時日便好了。”

盧長老心下氣極。

你個老不死的,昨夜青樓尋歡怎不見身體欠佳?

不過他倒不敢把心裡怒意顯在臉上。

同為門派長老,作為嫡系,他擁有的權勢較半途加入的客居長老自是多出許多。

但再怎么說,對方也是練氣境宗師,無論名義上還是武力上,他都不敢造次。況且,當下正有求於對方。

“胡長老,一搏傷得可不輕,若出個什么意外,您老也難逃干係!”

方子明一臉不耐之色,搶過話。

“嘿嘿,方小子,飯可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胡不歸冷笑著,陰冷的眼神盯著方子明。

方子明頓覺似被一條毒蛇盯上,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全身汗毛直立。

他這才後知後覺,自己剛才的話,惹怒了練氣宗師,內心頓時驚恐之極。他張開嘴巴,想著道歉,但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盧長老狠狠瞪了一眼方子明。沒腦子的東西,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但也清楚,當下不是看他笑話的時候,於是趕緊開口笑道:“哈哈,胡長老,子明那張臭嘴從來沒個把門的,您又不是不知,別跟他一般見識。”

胡不歸面色稍霽,轉開目光。

方子明這才如釋重負。

盧長老走近胡不歸,附耳悄聲道:“嘿嘿,最近收了個北邊羅斯國的洋馬,改日送您府上去,還請您調教調教。”

胡不歸一眼晴猛地一亮。

但隨即又皺起眉頭,搖頭嘆道:“唉,不是我不肯出於手,真的是最手頭緊,你知道真氣恢復是需要花大錢買補藥的。”

“王一搏家裡也是薄有資產,拿出個幾百兩銀子孝敬您不是問題。”

盧長老咬牙切齒。

“方小子,還不快扶一搏過來,我要用真氣給他療傷,畢竟他是為咱長白派受的傷,耗點真氣算什么。”

胡不歸突然義正言辭喝道。

方子明一楞神,隨即趕緊招呼兩名弟子扶起王一搏,把他抬到胡不歸跟前。

見胡不歸在美色與金錢夾擊下,終於肯出手救治,盧長老長舒口氣。

不覺又想到他種種荒唐行徑,內心竟是憋屈的緊,這種人也能成就練氣宗師?老天,你眼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