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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剽悍青年手持明晃晃的獵刀,從茅屋裡走了出來,警惕地打量着譚陽等人,道:“你們是什麼人?找譚郎中幹什麼?”

譚陽定睛一看,果然正是韓武,三年不見,韓武已經從一個青澀少年長成了魁梧青年,眉宇間英氣勃勃,真是兒童相見不相識,卻問客從何處來。去眼快

兒時那些雞毛蒜皮的恩怨,此時都化為了一股溫暖的鄉情,譚陽笑道:“這位兄台,在下小時候受過譚郎中的救治,今天特意遠道而來,想答謝一下譚郎中。”

韓武臉色稍緩,道:“譚郎中以前的確住在這裡,不過早已舉家遷走了,你們來晚了。”

譚陽鬆了一口氣,又有點失望,看來沈麻子沒有爽約,不過這次肯定是見不到二老的面了,“那真是太不巧了,兄台可知道譚郎中遷往了何處?”

韓武不冷不熱地道:“不知道。如果沒有別的事,還是請各位早早離開吧。”

譚陽笑道:“兄台,我們三人遠道而來,一路上風塵僕僕,能否進屋討杯茶喝?”

“這……”韓武猶豫了一下,但他畢竟和這裡的山民一樣天性古道熱腸,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如果各位不嫌簡陋,進來吧。”

譚陽進了自家小院,無比熟悉的一長風文學.草一木,都透着幾分家的溫暖,這是他的家,是他的童年,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進了茅屋,眾人分別落座,一個十七八歲的農家少婦。很快送來了熱氣騰騰的茶水,譚陽暗自唏噓。看來韓武已經娶上媳婦了,只是不知這個媳婦屬不屬木?

“男命主屬金。女命主屬木,一金一木,金木夫妻不到頭,終日吵打淚交流;相衝相刑多克害,半世姻緣半世愁……”

那個邋遢老道的聲音,恍恍惚惚又在耳邊迴響起來,三年時光轉眼即逝,可眼前的一切已經物是人非了。

韓武的媳婦是個淳樸的農家女,沒有見過多少世面。當她看到鍾鴻影和胡眉兒時,禁不住看得有些痴了,自己在附近的十里八鄉中也算頭一朵鮮花,可是跟這兩位小仙女一比,簡直……

“天啊,你們……你們不會是仙女下凡吧?”

鍾鴻影對這種恭維話早已聽習慣了,正襟危坐置若罔聞;胡眉兒倒是天性隨和,衝著她微微一笑。

韓武的小媳婦臉一紅,窘促地躲進了裡屋。但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邊支起耳朵靜聽,一邊從門縫裡偷偷往外打量。

“兄台,我跟你打聽一件事。”譚陽抿了一口茶水。道,“譚郎中臨走時,留下什麼話沒有?”

韓武一驚。盯着譚陽警惕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打聽這個幹什麼?”

譚陽笑道:“記得當初我來流花村時。聽說你們村裡有個叫半世愁的孩子,不知他現在還好嗎?”

“你……”韓武豁然站起身來。

譚陽也站了起來。一把扯下面具,哈哈笑道:“半世愁,你還好嗎?”

韓武歡叫一聲,揮起一拳擂在譚陽胸膛上,“譚陽!你是掃帚星譚陽!”

譚陽臉色一沉,威脅道:“本仙人現在已得道成仙,你還敢叫我掃帚星,小時候你就打我,現在還敢打我,你不要小命了嗎?”

韓武此時已經笑出了淚花,“你就得了吧,還記得我爹當初說過的話嗎?你就是成了仙,也是咱們流花村的仙,還歸村長管,還得受我的打罵!”

譚陽大笑,在場的人也都失笑,小小的茅屋裡,溢滿了濃濃的鄉情。

整整半個多時辰過去了,譚陽和韓武都沉浸在兒時的趣事里,鍾鴻影和胡眉兒雖然被冷落在一旁,但也都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聽得津津有味。

這時,韓武的媳婦已經擺上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全都是山裡的野味和野菜,五人年紀相仿,說說笑笑間,氣氛溫馨而融洽。

“譚叔和嬸子臨走時,的確留下了一句話,但他們再三交代過,這句話只能說給你一個人聽……”說到這裡,韓武看了鍾鴻影和胡眉兒一眼。

“無妨,無妨。”譚陽笑道,“我還忘了跟韓兄和嫂子介紹了,這位是我師妹,姓鍾,跟自己的親妹子一樣。”

又指着胡眉兒道:“這位姓胡,是我的那個……那個什麼,都是一家人。”

“你什麼意思?”胡眉兒奇道,“我怎麼沒聽明白?”

韓武嘆了口氣,艷羨道:“譚陽,小時候我什麼都比你強,這你承認吧?可現在不一樣了,至少你找的媳婦比我的漂亮多了……哎吆!”

話音未落,韓武和譚陽都不約而同地叫了一聲,他們桌子下面的腳,都被狠狠踩了一下,那個農家小媳婦怒容滿面,胡眉兒則是羞暈滿臉。

鍾鴻影似乎不太習慣這種調侃,秀眉微皺,一言不發。

笑鬧了一陣後,韓武道:“當時譚叔臨走時,只交代了一句話,說如果你回來,就讓你去給你們譚家祖墳上柱香,別的就什麼也沒有了。”

“嗯,我知道了。”譚陽點了點頭,“韓兄,最近這幾年,你和鄉親們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韓武道:“不錯,咱們流花村有山有水,自然就有吃有喝,日子和你以前在時差不多,窮不着也富不着。”

這時,那個小媳婦忍不住插嘴道:“算了吧,你真是打腫臉充胖子。譚兄弟,這年頭兵荒馬亂,鎮上三天兩頭來村裡徵兵拉丁,派捐攤稅,村裡有些人家已經吃了上頓沒下頓了。不瞞大兄弟說,今天的這頓晚飯,是我們兩口子半個月的口糧……”

“住嘴!敗家娘們兒,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韓武大吼一聲罵道。“譚陽,你別聽這臭娘們兒的。我韓武是什麼人,還能餓着老婆?”

譚陽心裡一酸。盯着韓武一言不發。

漸漸地,韓武終於氣餒道:“好吧,你也不是外人,我就說實話吧。這幾年日子的確不太好過,譚叔譚嬸將他們行醫多年攢下的家底,都貼補給村裡的鄉親們了,多虧了二老,咱們流花村才沒像其他村一樣有人家破人亡,村裡的眾鄉親對譚叔譚嬸感恩戴德一輩子。”

譚陽心裡明白。家裡幾乎一貧如洗,父母哪裡來的什麼家底?估計是動用了自己帶回來的那筆銀子,也不知父母拿出了多少銀子?離鄉背井後還夠不夠用?

鍾鴻影在一旁聽得暗暗神傷,她從小在仙境般的凌海閣錦衣玉食,哪裡知道民間的疾苦?

譚陽道:“韓兄,別著急。我在外面混了這幾年,手頭也沒賺到多少錢……”

“不不不!”韓武連連搖手道,“你誤會我的意思了,你把我韓武當什麼人了?譚叔譚嬸已經給了我們那麼多錢。怎能再讓你破費?再說,你年齡也不小了,出門在外不容易,要花錢的地方多的是。要成家立業,還要娶媳婦……”

說著,看了胡眉兒一眼。

“你……你別看我!”胡眉兒羞得幾乎要哭了。抬起腳,恨恨地又踩了譚陽一下。

韓武媳婦忍不住一笑。湊近胡眉兒附耳道:“妹子,別害羞。咱們女孩子早晚得嫁人。譚兄弟是好人,你的公公婆婆更是大好人,等過了門,你就享福吧……”

“公公婆婆?”

胡眉兒身子一晃,險些暈倒,又羞又氣之下,竟連再踩譚陽一腳都忘了。

譚陽摸出一疊金銀票,遞給韓武道:“韓兄,我在外面做了點小本生意,積蓄不多,這裡是一萬兩黃金,五萬兩白銀,你替我分給村裡的父老鄉親們吧。”

除了胡眉兒,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連鍾鴻影都瞪大了眼睛,她雖然知道譚陽從汪正言手裡繳獲過一些財物,但即使汪正言是御靈境界,也沒有這麼多錢啊。

韓武兩口子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別說他們,就是流花村裡的所有山民們,這輩子也從未見過這麼多錢,小本生意,什麼小本生意能賺得來這麼大一筆巨款?

“譚師弟,你……”鍾鴻影不由自主地失聲道,即使對堂堂閣主之女的她來說,這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巨額財富。

譚陽道:“師妹,不瞞你說,我和眉兒在靖海城的清怡內境里開了一家店,僥倖做成了幾筆大生意,賺了點小錢。不過修真之人羞於言商,所以還請師妹為我保密,盡量不要外傳。”

韓武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譚陽的目光里已帶上了幾分敬畏之色,他連連擺手道:“譚陽,這可萬萬使不得,流花村已經連累譚叔譚嬸花了不少錢,怎能再要你的錢,不行,這錢我不能收。”

譚陽道:“這錢不是給你一個人的,是給流花村全體父老鄉親們的。我外出這些年,家中二老全靠眾位鄉親照顧,現在鄉親們遇到了難處,我不幫誰幫?你就別廢話了,這錢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胡眉兒勸道:“韓大哥,你就收下吧。這點錢對譚陽不算什麼,對你們可就是救命錢。”

“一萬兩金子,五萬兩銀子,天啊!”韓武媳婦眼含淚花道,“我這一輩子聽都沒聽過這麼多錢,譚兄弟,你救了流花村一百多戶鄉親們的命啊。”

鍾鴻影慮事周全,道:“這筆錢數目太大,我勸你們不要一下子分掉,否則現在兵荒馬亂,肯定會惹來塌天大禍。你們最好將這筆錢交給村長保管,細水長流地花用,足夠你們全村用上很多很多年了。”

韓武道:“譚陽,既然你一片誠心誠意,我就收你一半,有一半的錢也足夠鄉親們過上很多年了,再多反而有害。如果你不同意,我一分錢也不收。”

譚陽堅執再三,終究拗不過,最後只得留下了五千兩黃金,三萬兩白銀。

韓武接錢在手,拉着媳婦一起,鄭重跪拜在譚陽面前。

譚陽大吃一驚,連忙伸手相扶,“起來,快起來,你們這是幹什麼?難道是想折殺我譚陽不成?”

韓武正色道:“我們這是替流花村全體父老拜謝你的救命之恩,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好吧,好吧。”譚陽笑道,“不過你別把事整得這麼大,也別代表什麼鄉親們。你小時候可沒少打我,這就算你給我磕頭賠罪吧!”

眾人大笑,小小的茅屋裡,青燈如豆,笑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