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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劉協在得知陳登起兵的消息之後,也是有點懵的。

在徐州的時候我那麼逼迫於你,你都沒反應,現在只是趙雲殺了華歆而已,你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了?

攻殺朝廷節帥,這已經和謀反沒什麼區別了。

“令君,你說這陳登……為什麼反呢?他和這個華歆很熟么?”

被問的荀彧也只好硬着頭皮道:“此乃,唇亡齒寒,恰好把他推到了這個風口上罷了。”

“怎麼講?”

“華歆,乃是陳登的祖父,陳球的得意門生,更是海內知名的名士,此時這陳登若是不替華歆出這個頭,陳氏的招牌也就不用立了。”

劉協聞言皺眉道:“所以說,又是門生故吏的那一套嘍?”

“是,倒也不全是,所謂名士,所謂黨人,本就是通過互相提攜,互相幫襯,互相吹捧,組成的一個強大的關係網,再通過這樣的關係網絡來左右朝局,當年,袁紹以一介布衣卻能操弄國事,憑藉的也是如此。”

“而趙雲雖然是持節的淮南戰事都督,但……畢竟只是一介武夫,而且他不是任何人的門生,是靠着比武上來的,這樣的人物,靠着手中的刀子,連續殺了劉勛、華歆兩個兩千石的天下名士,這已經犯了罪眾怒了。”

“而陳登,就算是恰逢其會吧,趙雲若是能安然無恙的過了他的轄區,他也就自絕於天下了。”

“所以他就謀反?”

“不過一死而已,為此而死,天下名士都會稱讚他的高義,他若是真的殺了趙雲,他們下邳陳氏,自然要再上一層樓的,他自然也就是死得其所了。”

說著,荀彧自己也在心裡嘆氣。

他荀彧原本也是名士,是黨人,若是建安大典搞出來之前,他會怎麼做還真不好說,但反正現在么,他們荀家是已經徹底被綁在天子的戰車之上了。

天子手段,從來都是一環套着一環啊!

所謂名士,這玩意最是麻煩的,當年曹操只是殺了一個邊讓,就差點被搞的分崩離析,相比之下,十個邊讓也沒有一個華歆有分量啊!

這種事兒上,天下名士從來都是以跟天子對着干為榮的,比如前些年有個叫做張儉的人,曾因倡議誅宦而得罪了劉宏,成為了通緝犯。

但天下人無不以藏匿張儉為榮,爭相恐後的幫他逃脫朝廷追捕,孔融的哥哥就是因為藏匿張儉而死,據說事發的時候和孔融還是爭相赴死,最終,死的那個給活的那個賺來了潑天的名望,一躍而成為當時的士人領袖之一。

說白了,陳登就是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了,存心要做張儉了。

所謂時勢造英雄,張儉因為公然打出誅宦的旗幟,在當年天子發起黨錮之爭的大勢之下,他自己便已經不再是人了,而是成了一面天下黨人急需的大義旗幟,自然不吝於將他捧上神壇。

而劉協在徐州時的一系列改革,又是廢除孝廉,又是不看門第,甚至還讓那些當兵的鄙夫來讀書識字,讓他們做吏,做官。

雖然因為建安大典的原因,莫名其妙的連劉協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的就拉攏了潁川士族和京兆士族作為了既得利益共同體,但,天底下其他地方的士族可是在咬牙切齒的。

華歆之死,恰好給了他們一個發難的絕佳理由而已,而陳登之叛,自然也就抗下了這面,朝廷統治區域內的所謂領袖旗幟了。

劉協道:“好傢夥,當年先帝在時他們叫囂着誅宦,現在我在時又改叫囂着誅殺趙雲了,我的名聲,這回是混的連先帝都不如了?”

荀彧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在,除了潁川、京兆兩地的士族眼裡,確實是如此的,不過……”

劉協聞言當即眼睛就放光了,一拍桌子道:“不用可是了,有什麼可是的,趙雲現在是都鄉侯是吧,進一級,給整成鄉侯”。

“…………”

他么的我終於要坐實了昏君之名了啊!他么的,沿途從徐州到許都,一路過來到處都是萬家生佛保佑老子長命百歲的長生祀,我還以為我這頂明君的帽子摘不掉了呢。

可嚇死我了。

我不變成昏君,怎麼培養權臣,手底下沒有權臣我怎麼推行大限章,沒有大限章,我怎麼君主立憲,不能君主立憲,我怎麼禪讓回家。

那我必須得變本加厲啊!

“我看他們陳家這是好日子過夠了,他們不是要名聲不要性命么?那我成全他們,傳詔,把呂布給我派回去,告訴他,神擋殺神,佛檔殺佛!”

“另外,看看都是誰在幫着陳登搖旗吶喊呢,未當官的,把名字記錄下來,以後此人和其家人永不敘用,當了官的,直接關起來,好好審一審他們有沒有貪贓枉法,魚肉百姓,以及勾結豪強役使貧民之事。”

荀彧聞言,心中更是驚濤駭浪,面上卻沉靜地道:“陛下的意思是……再掀黨錮么?”

黨錮?

劉協愣了一下。

好熟悉的名詞啊,這不就是自己那個便宜老爹被罵做昏君罪主要的原因么?

哦,原來這特么就叫黨錮之禍啊。

於是劉協點了點頭,道:“對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如此,臣就明白了,只是敢問陛下,若是各地太守、縣令、縣長因此而不滿,是否都要罷黜,罷黜之後又要以何人填補空缺呢?”

“這個么……賈詡的學校建設的怎麼樣了?實在不行,令君就看着辦吧,反正這天下大部分人才都是你舉薦的,我相信你的眼光。”

荀彧聞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為全球變暖貢獻了一份力量。

“喏。”

………………

這邊,天子和荀彧所聊之事,不到半個時辰,便已是半個字都不差的出現在了曹操的案頭。

曹操揮了揮手,將所有人全都攆走,只留下了郭嘉陪着,道:“奉孝你怎麼看。”

“簡單來看,是天子被趙雲的忠義之舉所感動,寧可重啟黨錮之禍,也要死保他。”

“難道不是如此?”

“天子若是真的如此簡單,這天下事也輪不到他來做主了。主公,打從去年他第一次以禪讓之名將您逼退,拿回了宿衛之權到現在,天子什麼事兒不是算無遺策,謀定而後動,將這天下英雄玩弄於鼓掌之間,說他因為區區一個趙雲就昏了頭,您信么?”

曹操聞言點頭道:“你說的不錯,天子之謀,勝吾百倍,這,的確不像是他能幹出來的事兒。我也覺得此事處處都透着怪異,感覺天子應該是另有深意,卻感覺朦朦朧朧的,猜不透徹啊。”

“或許……天子同樣也早就想掀起一次黨錮之禍,只是苦於沒有機會呢?”

“你詳細跟我說說。”

“說到底,當今的這個天下,與先帝之時已經是完全不同了,從董卓以刀子砍向袁逢的那一刻起,所謂的名士,高門,便已經不再是高不可攀的人上人了,被刀子砍,自然是一樣要死的,董卓之後,天下武人都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只要你手裡有刀,真的就可以擁有生殺大權的。”

“一場黃巾之亂,一場董卓之亂,這個天下早就已經是大亂了,所謂的黨人,其影響力已經遠遠不及先帝之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