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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易手,這柄曾經高懸於朝廷頭頸之上的利刃,終於算是握在了朝廷的手裡,中原大地一時間處處歡歌,治下百姓載歌載舞,卻是乾脆已經開始迎接和平了。

當然,事實與百姓的認知是有一定的偏差的,自古以來,得河北、中原者就差不多是相當於得了天下,包括劉秀時代也是如此,然而經過東漢這二百年的發展,長江流域得到了開發,不但人口暴增,冶鐵等技術的發展也已經差不多追上來了,這在客觀條件上給天下的南北相抗打下了基礎,長江以南已經沒那麼好統一了。

更重要的是,隨着鄴城的易手,曹操與朝廷的矛盾卻是更加深重了,甚至都不好說這鄴城到底有沒有落在朝廷的手裡。

進入鄴城之後,曹操第一件事就是封存府庫、戶籍,然後發動俘虜降卒修建魏國公府,這麼大的一場仗,居然連朝都不回了,只是派夏侯惇代替自己回朝廷敘職,還提出要將自己的家眷接來鄴城定居。

當然,他是魏公么,本朝以來確實少有這麼囂張的臣子,但本朝以來還沒有國公呢,魏郡法理上就是人家的家,人家在自己的家裡那當然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朝廷也管不着。

然而他將兵戈止於魏郡,不但不繼續追擊袁尚的敗兵,反而大開方便之門,乾脆讓他毫無損失的逃回了南皮,就差直接給袁尚提供糧草了。

按理來說,鄴城都已經拿下了,至少冀州南部都是可以傳檄而定的,但曹操卻就是不傳這個檄文,名義上承認他們都是漢臣,卻壓根不給他們正式任命,一時間清河、巨鹿、趙國三郡的太守縣令們都有一點迷茫,頂着個漢臣的名頭,卻不知自己到底應該歸誰去管。

此外,鄴城作為袁紹的大本營,多年來積攢冀、幽、並、青四洲錢糧,其富裕程度應該說是還要遠在江陵之上的,再加上甄逸此前給他的,以及冀州之地,因為豪強世家太多,袁紹袁尚又對他們過於寬容,現在面對曹操的易主肯定是要交大筆的買命錢的,可以說曹操現在當之無愧是朝廷最有錢的人,朝廷,是肯定沒有他有錢的。

而朝廷這邊還在修運河、修皇宮,要供應將近五百萬老公的口糧,即使劉協以公私合營之法解決了分地的問題,又開始賣專賣許可證收到了不少的錢糧,但是實話實說,這麼大的花銷依然是有點入不敷出,捉襟見肘。

結果曹操卻跟個守財奴似的,一分錢也不給朝廷,還說要把錢都花了,在鄴城建一個全國最大的冶鐵中心,從農具生產到武器、鎧甲生產他都要包圓,甚至於他的錢還不太夠呢,希望朝廷能支援他一點。

這養寇自重養得還敢再明顯一點么?就連稍微有見識一點的百姓也都明白曹操的心思了。

當然,也可以說事到如今,曹操非如此已經無以自重了天子的這一手鹽鐵合營之策,直接將曹**到了死胡同,只能開始耍無賴了。朝廷的重臣之中,對此也都是半喜半憂。

而就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此前在冀州兵敗卻沒身死,在親衛保護下跳河保住了性命的魏延成功逃回了許都,理所當然的就掀起了一場全新的風暴。

議稅閣中,尚書台官員統一站在了左側,荀悅、楊彪、張宇、劉備等人站在了右側,很自然的就開始了新一輪的混亂爭吵。

對此,劉協這幾天已經適應了,這種議事模式是荀彧辭職之後的常態,雖然還不完善,還很混亂,但畢竟還是照着劉協所期望的方向走的,心想着,等以後遷都,有了更大的地方重新將這些亂七八糟的衙門好好規劃規劃,應該就差不多了。

可惜,劉協沒研究過明史,否則應該就能看出來,這種議事的結構真的非常像明朝司禮監和內閣的關係,只不過他的司禮監不用太監而已,而群臣,則自動的將荀悅這個中書令,代入到了司禮監掌印的這樣一個位置。

嗯……如果劉協上高中歷史課的時候稍微認真聽一點就應該知道,明朝差不多可以說是君主專制的頂峰了,皇帝幾十年不上朝,都沒人架空得了他,也基本沒出過內部將領造反。

嗯……雖然明朝的毛病更多,好多事兒更噁心,但這畢竟不是頂層決策設計的鍋。

本來,這樣的吵架會議劉協大多數時候壓根都是不聽的,反正荀悅加楊彪兩個人肯定是能壓制尚書台的,非常符合劉協的設計,至於國事本身,他大多時都聽不大懂,而且為了君主立憲這個目標,他已經下定決心以後盡量少去干預國事了。

然而此事既然涉及到曹操,他好像不聽一聽又不太合適,沒忍住,就出來旁聽了,而這場事涉曹操的會議,果然一開場就很……炸裂。

魏延在下面跪着,一個頭磕在地上磕得腦門子上順流淌血,就見,雖然平時壞事兒幹得比較多,但身為潁川人其實還頗有風度的郭嘉卻是頗為尖酸刻薄地率先發難道:“魏延啊魏延,你居然還敢回來?且不說你不遵魏公軍令,莫名其妙的搞什麼偷襲,不但差點壞了魏公大事,更是喪城失地,丟了重鎮南皮,身為一軍主將,全軍一萬多人都戰死沙場了,你卻好好的活着?嘖,看來魏將軍確實是很有武勇啊。”

魏延自辯解道:“輕敵冒進之過,末將認,是末將小覷了天下英雄,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但是陛下,諸公,此次臣原本至少也能帶回一半以上的人馬撤回南皮,進而守住南皮,是夏侯惇因私仇有意陷害於臣,害我全軍一萬多將士盡數枉死。臣請天子於諸公將夏侯惇斬首示眾,傳閱九邊,臣願隨夏侯惇同死,以謝三軍將士。”

這話,說得實在也是有點太直白了一些,而且居然敢直接堂而皇之的勸說殺夏侯惇,誰不知道夏侯惇是曹操的左膀右臂呢?

以至於這話放出來,好半天都沒人敢接話,還是郭嘉不疾不徐的溫聲細語道:“魏延啊,你這話說的就純屬是胡說八道了,你大老遠的從南皮都跑到鄴城去了,我問你,可是奉了楊太尉的命令?”

就見楊彪此時面色已經陰沉的幾乎要滴水,鐵青鐵青一片,卻也是什麼都沒說。

魏延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

“那,可是奉了魏公的命令?”

“沒有,我早就說了,我是自行其事。”

“既是自行其事,你損兵折將與夏侯將軍又有什麼關係呢?莫非他主動攻打你了?至於你說他救援不利,我事前已經問過夏侯將軍了,他說他本來也不是去救援你的啊,他當時是奉了魏公的命令,是作為先鋒去攻打鄴城的,軍貴神速,又不知道你是哪冒出來的,所以,你是要我來治他一個救援不力的罪名?”

魏延聞言,卻是答非所問,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郭嘉,而後道:“郭廷尉,此事的是非曲直,我相信你與諸公都應該是心知肚明,我倒是想問問你,身為朝中九卿,我大漢事實上的法家魁首,到底算是漢臣還是魏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