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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史君和沈昊都覺得自己贏了,互相怒目而視。

“你是道士,還是注神道士,可不能睜眼說瞎話。察形之鏡的法術明明溢出了戰場,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有心的都能感覺到,你現在死不承認,臉不紅嗎?心不慌嗎?你的尊嚴呢?你的道士之心呢?你對得起我和慕行秋對你的信任嗎?對得起道統對你的辛苦培養嗎?”

異史君的質問一句接着一句,沈昊的回答只有三個字:“我贏了。”

兩人爭了一會,一塊看向左流英,等他做出評判。

“有人干擾鬥法。”左流英說,手裡拿着草帽,四處照射,好像它是一面銅鏡法器。

沈昊的目光立刻投向慕行秋,異史君急忙道:“不是他,不是慕行秋,是……咦,龍魔怎麼醒了,不會是你吧?你已經退出鬥法……這個小傢伙是誰?啊,不用問,是慕行秋的兒子了,才這麼大點,楊清音生他的時候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沈昊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兒,騰地站起身,到處看了一眼,“這……這是什麼地方?魔魂跑哪去了?”

異史君也站起來,雙手按在桌面上,開始還想嘲笑沈昊的失態,可是施法感受了一會,他的臉色變化大,在止步邦里待過那麼久,他對眼下的狀態感到很熟悉,“去他媽的道統、魔族一萬八千代祖宗!這裡是他媽的虛空!誰他媽的把咱們關進來的?小孩兒,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髒話是世界的一部分,你想在這個世界裡順利長大。就得接受這些,我說話算是乾淨的了。”

異史君突然轉向慕行秋,“是你!你用魔劫之力製造的虛空,對不對?天吶,古神啊。我為什麼這麼愚蠢?明知道靠近你就會倒霉,卻非要跑過來送死。我剛剛離開止步邦,心中滿懷善意,想讓人類與妖族友好共處,難道這也有錯嗎?”

異史君發瘋了,數百隻魂魄都想發表意見。主魂魄壓不住,突然向店外跑去,好像這樣一來就能逃離眾魂和虛空。

小酒館裡終於安靜下來。

慕冬兒盯着自己的父親,將手中的藤條遞過去,“魔種。”

藤條已經停止扭動。與普通植物沒有多少區別,慕行秋接在手裡,問:“你母親還好吧。”

慕冬兒搖搖頭,“我十年前偷跑出來,很久沒見過她了。”

慕冬兒早已入魔,魔念日積月累,從魔種那裡感受到的召喚越來越強烈,後還是沒能忍住。從楊清音身邊逃離。

父子二人相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龍魔笑道:“現在沒事了,慕冬兒的魔念已經去除。魔種衰弱不堪,很長時間內不能恢復。慕行秋,你用的是魔族法術嗎?還好有你幫忙,要不然,我們兩個還真不是魔種的對手。”

慕行秋的再滅之法非常成功,可以說是完美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進入一片虛空,他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左流英。沒有打擾他,指着龍魔說:“你的魂魄歸身了?”

“嗯。被你的法術一腳踢出來的,你可真不客氣。”龍魔看上去對進入虛空一點都不在意。

“你呢?”慕行秋又問自己的兒子。

慕冬兒坐在桌面上一直沒站起來,這時低頭打量自己的身體,“我……只有魂魄,我的身體應該還在觀星台地下的密室里。”

“是我給他製造了一具法身,得他魂魄着。”龍魔湊近慕冬兒嗅了兩下,“有點麻煩,他的魂魄在這裡一時沒事,可他的身體留在外面沒人照顧,會越來越弱,你能站起來嗎?”

慕冬兒早想起身,暗中用勁兒,雙腿卻不聽使喚,他想施法,法力運轉卻極不順暢,以至法術難以成形,“我做不到。”

“不管虛空是怎麼製造出來的,咱們得盡出去了。”龍魔扭頭對慕行秋說。

慕行秋當然想出去,他在等左流英的說法。

沈昊終於相信自己也被關進了虛空,“真的不是你?”

慕行秋搖頭,他能回憶起再滅之法施展與生效的每一個環節,虛空與它關。

“魔魂,一定是魔魂,所以他沒有進來。”沈昊有些惱怒,他在鬥法中耗力巨大,連道士之心都有些不穩了。

“他沒進來是因為實力太弱,瞧,普通人和符籙師也都沒進來。”慕行秋確信這處虛空是有選擇的。

沈昊臉色連變三次,低頭瞧了一眼手中逐漸穩定的察形之鏡,情緒恢復穩定,“肯定有辦法出去……”

異史君衝進來,哈哈大笑,雙手捧腹,身體前仰後合,幾乎喘不上氣來,那笑聲像是一萬隻鴨子在爭搶地盤,突然間笑聲驟止,冷冷地說:“能與諸位死在一塊,是你們的榮幸,是我的倒霉,是整個世界的損失,可惜我那宏圖偉業才只開個頭兒……”

慕行秋猶豫了一下,抱着慕冬兒一塊走向門口,龍魔和沈昊跟在他身後。

慕冬兒輕若物,法身很粗糙,幾乎沒有重量。

向外望去,他們明白異史君為何如此悲觀了,這是一座未完成的虛空,以小酒館為中心,兩三里之內的空間一切正常,街道、房屋、樹木都在,只是沒有任何活物,可是再往外,所有東西都扭曲得不成樣子,離得越遠,萬物越失真,城牆以外白茫茫一片,天目論望出多遠,看到都是白霧。

白霧正在慢慢向城內侵佔,正常的這一小部分空間邊緣隨之破裂扭曲。

“照這個速度,天黑之前……”沈昊的心境又有些波動,他為此感到羞愧,深吸一口氣,卻發現虛空里根本沒有空氣。或者有空氣卻不會流動,“咱們大概還有三個時辰。”

“慕冬兒等不了那麼久。”龍魔說。

“我沒事。”慕冬兒不喜歡被人當小孩看待,“還能堅持很長時間。”

龍魔笑了笑,慕行秋明白她的意思,慕冬兒的魂魄還能堅持。留在外面的身體卻未必,萬一遭到損壞,魂魄又不能及時回去自救的話,一切就都法挽回了。

小酒館裡,異史君正坐在凳子上,獃獃地看着左流英。將部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慕行秋將慕冬兒放回桌面上,對左流英說:“我和龍魔可以再次召引魔劫,它能打破魔族虛空和止步邦,也能打破這一個。”

左流英起身,也走到門口向外望了一眼。然後轉身說:“果然如此,已經有人引來魔劫了,城外的那些白霧就是,比龍魔召引來的要強大千萬倍。”

這意味着之前打破虛空的招數不好用了,再多的力量也會被外面的白霧吸收。

異史君急迫地說:“可你還有別的辦法,對不對?你是左流英,你也不想死。”

“我是左流英,我也不想死。”左流英重複這句話。好像這裡面蘊含著限深意,然後他對沈昊說:“道統的藏身之地也是這樣嗎?”

道統的藏身之地是另一處虛空,裡面的情形屬於機密。沈昊搖搖頭,“我不能說,如果魔劫之力真的來源於九大至寶,就意味着這處虛空是道統製造的,我甘願受死,絕二言。”

“呸。你這個大傻瓜!”異史君怒喝,“想死有的是辦法。為什麼要死得不明不白?對了,你既然承認虛空是道統製造的。是不是就算認輸了?”

“我說的是如果,如果道統干涉了鬥法,自然是我輸,一年之內,我不會追捕魔魂。”沈昊看了一眼慕行秋手中的魔種藤條,對它也提不起太大興趣。

“啊哈,我明白了。”異史君一躍而起,神情激動,“這分明是道統的陰謀,將咱們都殺死在虛空里,魔種卻沒事,只會加虛弱,然後道統再打破虛空,同時得到魔魂與魔種。真是聰明,真是陰險。”

“道統製造虛空另有原因。”沈昊寧可自己受死,也不願聽到異史君指責道統“陰險”,“魔劫引發了太多的力量,虛空是九大至寶做出的自然反應,這裡面沒有任何陰謀。”

“嘿嘿,沒有陰謀,只是太巧,魔種與魔魂一個在裡面,一個在外面,道統嘛,我了解,所有的陰謀都包裹着‘順其自然’的外衣。”異史君氣急了,若不是忌憚察形之鏡,真想跟沈昊拼個你死我活。

沈昊哼了一聲,拒絕再爭論下去。

坐在桌面上的慕冬兒打了一個寒顫,慕行秋立刻注意到了,這表明真實的皇京並不安穩,藏有慕冬兒原身的觀星台地下密室必然受到了攻擊。

“只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一試。”慕行秋說。

“哈哈,慕行秋就是慕行秋,總能在危急的時刻想出辦法來。”異史君滿面笑容,張開雙臂,好像要擁抱慕行秋,“說說,你的辦法一定能行。”

慕行秋托着魔種藤條,“魔種永存,就讓它去突破周圍的魔劫,然後我和龍魔就能正常打破虛空了。”

這個計劃說起來簡單,實施起來卻極不容易,而且危險重重,連異史君也覺得心裡沒底,撇嘴瞪眼地瞧向左流英。

沈昊已經度過初的恐慌,這時連連搖頭,“不行,不能使用魔種,除非道統想放我出去,否則的話我絕不會自己打破虛空。”

他越來越相信魔劫之力來源於道統了。

“只怕道統自己也處於險境之中。”左流英終於做出決定,“任何辦法都值得一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