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冬天想着夏天的冰激凌,夏天想着冬天的燙火鍋。換句話說,是一種逆反心理。尤其是方平安這個年紀,放在方沐陽前世妥妥中二病高發的時候。

所以方沐陽不敢說太多,生怕提起齊三太多反倒叫方平安上了心。再說眼看就快過年了,這邊鋪子若是上了正軌,方平安就得早些回去瑞昌,要不然老方姑爺會扒了方沐陽的皮。

所以眼前最急需解決的問題反倒不是齊三,而是楊樂兒。

要說這些年方平安確實好了很多,相對於三年前善心隨時發作來說,如今的病症已經算是輕的了。幾個乞兒倒是好說,鋪子裡頭有大娘們盯着,外頭定州三虎也不是吃素的。若是犯了過錯,不用報官,多的是辦法叫他們消失無蹤。

唯獨楊樂兒是個麻煩。

想起花了那一百多兩銀子,方沐陽就心疼。不是她小氣,不掙錢不知道襤褸辛苦,這一百兩銀子要是換成銅板,也有好大一堆,就為了一時憐憫買了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女孩兒,有什麼用?

要是方沐陽狠心點,直接給賣到伎樓裡頭,多少也能賺回一點來。但是這樣一來,方平安不跟她翻臉才怪。如何在楊樂兒身上發掘出最大的作用,方沐陽有點頭疼。她還沒有大方到一擲千金面不改色的地步,這楊樂兒確實是個燙手的山芋,丟了可惜,放着煩心,雞肋!

回到鋪子裡頭的時候,正是一天中人最少的時候。勤快的大娘們正在清理架子上的貨品,趙晨站在櫃檯裡頭翻了翻賬本,一杯熱茶就送到了手邊。回頭一看,楊樂兒嫣然一笑,頓時趙晨就打了個寒戰。

恰好方沐陽三人回來,瞧見這一幕,方沐陽就垮了臉道:“誰讓她上前頭來的?晦氣!”

不但趙晨如蒙大赦,就是幫忙的大娘們也是欣然一笑。早就看這狐媚子不順眼了,偏小姐護着,也不好多說。如今小方姑爺一來,說得就正中紅心。父親剛過世,還在重孝裡頭,穿一身素白的站在鋪子里,不是晦氣是什麼?

方平安正待說兩句,方沐陽就回頭對她道:“小姐,不是我說,咱們這開門做生意的,就求一個紅火,她這還在重孝裡頭呢,跑到前頭來幹什麼?要是衝撞了客人,可怎麼好?”

方平安張了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

楊樂兒眼圈一紅,低頭露出修長的脖頸福身為禮:“姑爺教訓得是,我這就下去。”

“等等!”方沐陽叫住了她,不滿地斥責:“什麼我啊我的,一點規矩也沒有。小姐年輕不跟你計較,你也不能失了做奴婢的本分。罰你先到後頭把院子掃了,往後這院子裡頭的房間都歸你清理。大娘們事情忙,你也不曉得幫襯着些,真是不懂事!”

叫一個還沒自己胸高的孩子給訓了,楊樂兒眼淚珠子頓時就滾落了下來,微微抬首看向方平安,指望她給自己說兩句好話。

果然方平安低聲道:“沐陽哥哥,你也……”

“小姐,你要曉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咱們這生意好了,需要的人手更多,若是個個都像她這樣,哪裡管束得下來?”方沐陽曉得她要求情,直接就開口打斷了。

再看哭得梨花帶雨的楊樂兒,心裡就煩:“還不快些下去,杵在這兒跟木樁子似的,傻乎乎的丟人現眼!”

趙晨在旁邊偷着樂,制服方小姐只能小方姑爺出面。看看,小方姑爺一出手,立馬見效。

發現沒人理會自己,楊樂兒一掩面,哭着往後頭去了。

方沐陽還在搖頭晃腦:“沒規矩,這哪裡是買回來的丫頭,真是請回來的大神啊!”

碧草聽見她用自己的口氣說話,也樂了。唯獨方平安心中難安,輕輕掐了方沐陽一把:“沐陽哥哥少說兩句不成嗎?我去後頭看看!”

方沐陽把她拉住了:“不許看,有什麼好看的?看着你一個哭包我就夠受了,再來一個,非淹了咱們這脂粉鋪子不可。”

聽她說自己愛哭的事情,方平安紅了紅臉,溫順地沒有再說什麼,讓方沐陽牽着走了。

眾人會心一笑,都道這小兩口感情好,揭過這茬不管,各忙各的去了。

楊樂兒到了後頭灶屋裡頭,越想越是委屈,眼淚都快把地上砸出坑來。她爹是個窮秀才,考了許多年都不曾進學,生生把家產熬了個乾淨,娘辛苦操勞,早早就投胎去了。如今爹一去世,她倒成了沒根的浮萍,任人欺凌。在她看來,那個方小姐一無是處,長得也一般,學問沒有一點,鋪子也是靠趙大爺撐着。可人家偏偏有個小夫婿,對她好得不得了,反觀自己,如今賣身之後為奴為婢,日後的出路在哪裡都不曉得,更別提這終身大事了。

她哭得起勁,其他人可看不過眼了。石頭幾個也是方平安撿回來的小乞丐,身上還有些病痛,方平安只叫他們休息,閑時做點雜事就成,也不勉強。可從街頭要飯到如今有片瓦遮身,幾個孩子倒是極滿足了。看見楊樂兒坐在灶屋裡頭只管哭,有個叫小雀的看不過眼,上前諷刺道:“樂兒姐姐快別哭了,就是哭,也別在這兒杵着佔了位置。姑爺吩咐了叫你把院子掃了,掃帚我都替你放好了,你還不去,難不成還要我幫你掃了不成?”

楊樂兒抬起臉,一雙眼睛已經紅腫了起來,瞧着可憐巴巴的。可小雀幾個比這更慘都見過,哪裡會同情她,反倒是覺得好笑:“快些去掃了吧,別佔著地方連累我們做不了事,招了罵,你給我們背着?”

就算是在這脂粉鋪子裡頭,叫這些卑賤的乞丐如此排擠,也是楊樂兒遇見的頭一遭。她楞了楞,乾脆放聲大哭起來。

方沐陽逛了一上午,正覺得累了打算歇午覺,偏聽見楊樂兒的哭聲,煩得不行,推門站在院子中冷冷說道:“我這裡是做生意的地方,她倒是會找晦氣。趙晨,喊個牙婆來,賣了就是!”

楊樂兒聽見,忙搶出來跪倒磕頭,連叫饒命。方平安也驚動了,出來抓了方沐陽的手道:“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說要賣這個,賣那個的?”

方沐陽搖了搖頭:“你心軟,不好處置,我倒是覺得沒什麼不好處置的。”

說罷又對着哭得起勁的楊樂兒道:“你只當小姐好心,就覺着好欺負吧?不過你也該打聽打聽,我是個什麼人?實話告訴你,小爺從來就沒什麼憐香惜玉的心思,你那些手段實在難看。原本想着留你,只當是給小姐高價買了個玩意兒,可你硬是想要走,小爺自然也不攔着你。”

楊樂兒一邊哭,一邊偷偷去看方沐陽的臉色,瞧着他說話不像作假,又尋思這些日子雖然過得舒服,但是屈居人下做奴婢終非她的本意,便哭着說:“小姐大恩,樂兒沒齒難忘。”

方平安眨了眨眼:“這是什麼意思?”

方沐陽氣得笑了:“不明白?意思是人家記了你的恩,可沒打算領你的情。偏你還以為發了善心,做了好事,人家本來就沒當一回事呢!”

楊樂兒跪在地上聽見,嚇得趕緊磕頭道:“樂兒沒有這樣的心思,樂兒願意服侍小姐!”可她一邊哭訴,眼神卻往門邊站着的趙晨身上飄。

方沐陽好笑,蹲下了身子嘖嘖了兩聲:“也難怪你不心甘,這樣的容貌,混個姨娘簡直是手到擒來,偏我們家小姐不知趣,愣是花高價把你買了。你也別看了,趙晨怎麼也看不上你的,你就是把眼珠子翻成玉珠子,他也不會來給你說好話的。”

說罷不理會滿臉通紅的楊樂兒,轉身叫趙晨:“楞着幹什麼?找個牙婆來,記得要說清楚,是要給我們天姿國色的楊樂兒小姐找個好歸宿,可不能糊弄了事。我還想收點本錢回來呢!”

趙晨可不敢說看見小方姑爺發作楊樂兒,他其實很開心,很幸災樂禍,只管笑嘻嘻地去了。

方平安也轉過彎來,明白楊樂兒是根本就沒瞧上自己這小鋪子,心大得很,心裡只有失望的,嘆了口氣,看也懶得多看楊樂兒一眼,回房睡午覺去了。

倒是方沐陽心情好,沒想到這招災的玩意兒這麼簡單就解決了,笑眯眯地看了看楊樂兒,吩咐石頭那幾個打水讓楊樂兒梳洗、更衣。就是賣出去,品相好些,價格也能好些不是?

沒一會兒,趙晨就領了牙婆過來。定州大部分伎樓都有定州三虎在後頭撐着,小方姑爺要賣個人,定州三虎哪裡會拂他的面子?只是方沐陽要價太高,愣是要一百二十兩,倒叫那牙婆有些為難。

方沐陽壞得流油,湊近牙婆低聲道:“這丫頭是我家小姐花了一百兩銀子買的,成日就在家裡吃住,連門都沒有出過。雖說是賣身葬父,可一場喪事也費不了紋銀百兩,您說是吧?”

牙婆一聽就明白了,心裡一盤算,估摸着能從這丫頭手裡摳出不少來,立刻二話不說就按方沐陽的要價付了錢,簽了契紙領走了人。

楊樂兒梳洗之後,倒是平靜下來,挎了個小包袱跟着牙婆去了。果然回頭牙婆從她包里搶了八十兩銀子出來,又作價五十兩將她賣給了定州有名的伎樓添香閣,竟還小賺了一筆。

送走這位大神,鋪子上下都開心,唯獨方平安心裡不舒服,臉色也不好。方沐陽曉得她心裡不舒坦,哄了她兩遭,又約定陪她出去玩,這才哄得方平安展了笑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