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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奎有這想法也不奇怪,這就是如今定州三虎的生存狀態。說是威風,也不過在其他的小混混面前耍一下,少有的幾門生意,都是有些見不得檯面的。莫說是官府要整他,就是定州王家、李家這樣的門閥世家,隨便出來一個管事,他們也得屁顛屁顛地往前湊。

下九流么,哪裡是官府、世家的對手呢?

偏方沐陽曉得有一個幫派,不但是官府忌憚,更能左右朝政。在她前世的記憶里,還有不少梟雄人物都是從那個幫派走出來,並且跟那個幫派關係匪淺的。

那個幫派,就是最富傳奇色彩的漕幫,後來的青幫。有誇張的說法,是只要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青幫的堂口,可見青幫的影響力有多撒。

而青幫前身漕幫,就是依靠水路,以漕運起家,又與如今的金幫情況多麼相似。但金幫只佔了瑞昌一隅,若是想發展壯大,勢必要聯繫金江沿岸的諸多小幫派,還有北上運河的各路英雄。而定州三虎,雖然在官府面前不值一提,但是在運河沿線,確實是排的上號的大人物了。但凡道上朋友有難,只要報上定州三虎的名號,人家多少都要賣三分面子。所以方沐陽想要把金幫搞成青幫一樣的發展,定州三虎是一定要說服的。

不等劉奎細想,她繼續說道:“我們立足難,無非是因為一個散字。定州三虎的名聲響亮,也僅限於定州一隅,金幫雖然略有薄名,也只在瑞昌罷了。可若是幾位爺出面,金幫配合,不說別的,就是將這瑞昌到定州的運河一帶納入囊中,也足夠大傢伙兒吃喝,且不受制於人了。”

這種事情,鄭鐸覺得插不上嘴,只去看劉奎。

劉奎卻紅了臉大怒:“這是什麼胡話!什麼納入囊中,什麼不受制於人,若是真像你說的那般,只怕還沒成事,你我就都被誅了九族了!”

方沐陽卻笑道:“劉大爺別動氣,我這不是還沒說完么?”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若是咱們能將這一條運河上下打點好,哪裡會是朝廷的忌憚,分明是朝廷的依仗!每年我大齊從南楚購進的海鹽、糧食、布匹等物多不勝數,只是因為金江的歸金江,運河的歸運河,沿途還有無數關卡,若是有一條船,能從瑞昌接貨後直達定州,轉送京城。商人們要少多少麻煩,朝廷也不用每一段都派人點數計稅,豈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不止這條運河,還有金江往上直到巴州,多少東西要送進山去,多少東西又要打從金江運出來?就說這木頭……”方沐陽隨手敲了敲手邊的紫檀木桌子,接著說道:“這一根檀木,產自巴州更往西的蠻族聚居之地,聽說在產地,也不過一根木頭一兩銀子罷了,可到了京城,這一根木頭便立刻身價百倍。原因無他,運輸實在太難,百根木頭能有一根完整地運到京里,便是極難得了。可若是從金江運過來,能省多少人力物力,這利潤又何止翻上一倍?”

這倒極是讓劉奎動心。他花廳裡頭這套紫檀木的傢具,不過四張小几,八張椅子,可花了他不少的錢,平素唯有貴客到來,才捨得在這花廳待客。要說價值,他怎麼會不動心?況且細細思忖一番,這事也不是不可行,只是該如何操作,還得從長計議。

方沐陽也覺得自己忽悠得差不多了,講明處境,再動以利益誘惑,換句話說,她是給定州三虎畫了個大餅,至於會不會吃下去,就看定州三虎自己的了。

劉奎沒說話,旁邊性子直些的鄭鐸卻跟着小方姑爺點頭:“說得倒似乎有些道理,大哥,你覺得呢?”

回頭看了鄭鐸一眼,劉奎只得答道:“話倒是說得不錯,只是咱們河邊兒長成,有句話都曉得,叫做‘溺死的都是善泳的’,小方姑爺想的不錯,可這樣的事情,莫說我大齊,便是整個天下間,都沒出過這樣的情況。前途未卜,有的事情,就等萬不得已的時候再說吧!”

鄭鐸驚呼了一聲“大哥!”饒是他頭腦簡單,也聽得出來這樣的好處,正在思忖,突然聽見自家大哥說了這麼一番話,竟是把小方姑爺說的哦全部阻攔了一般。

方沐陽笑了笑,並沒什麼不高興的神色,拱了拱手說:“聽劉大爺的。”

都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笑面虎當年也是有過一番風光的,只是如今耽於安逸,難免沒有了當初的雄心。他要偏安一隅也不是不行,只是這樣的事情,定州三虎不做,自然會有其他人來做。而小方姑爺所差的,只不過是一個恰當的時機而已。

方沐陽相信,劉奎很快就會後悔的。照着這次南楚使節團的規模來看,定然是來跟大齊交好的。一旦兩國交好,以瑞昌為中心,商貿放開,各種北齊需要的資源源源不斷地進來,必然對北齊如今的運輸能力形成壓力。水運比陸運的成本更低,自然會影響到瑞昌到定州的河運。

到時,多得是人想要走路子爭取給朝廷運輸的資格。別的地方她不敢說,瑞昌這邊兒,王大人聶大人自然是偏向她的。到時只怕是她來挑選合作夥伴,定州三虎用不用,還要看她高興不高興了。

事情的發展果然在方沐陽的意料之中。

咳咳,那什麼,南楚使節代表團受到了大齊的熱烈歡迎,雙方舉行了高級會晤,並就邊界、貿易等問題做了深入的會談。在會談中,大齊皇帝陛下表示,決不干涉他國內政,是齊國一貫的主張。但是對於南楚偽皇弒君弒父,篡奪皇位的卑劣行徑也做出了強烈譴責,支持南楚現任皇帝秦烺討伐叛逆,恢復正統的行為。維護皇室正統天經地義,秦烺的行為是正義的,是值得肯定的。最後,大齊皇帝陛下表示,願與南楚和平共處,積極解決雙邊爭端,深入探討雙方經濟、貿易上的問題。

為了表示南楚的誠意,南楚使節團正使胡大人表示,將把大齊皇帝的美意帶給自家陛下,並表示願無償提供大米一萬石,海鹽一萬擔,各色絲綢錦緞一萬匹,做為大齊皇帝即將到來的六十大壽的賀禮。

消息一出,很快見了邸報,天下皆知。南楚皇帝給大齊皇帝送壽禮,在大齊人看來,這就是變相地服了軟。國與國之間的交往么,當然不能說得那麼直白,可意思到了,天下人也就明白了。

大齊舉國歡慶,唯有王克禮愁容不展。

對別人而言是好事,對王克禮來說,就是下馬威了。南楚送來東西,也有人押運,問題是東西只送過江,需要大齊自己給送到京城去。上頭髮來的公文倒是便宜,一句話了結:“着瑞昌縣配合禮部,擇日護送進京。”

說得輕巧,一根燈草,這麼多東西,光是糧食就得裝幾十車,瑞昌哪裡有那麼大的運力?若是強征民役,又怕搞得民間怨聲四起。他在瑞昌這一任縣令做到現在,名聲可是兩條腿實打實地跑出來的,三年也才累積了這麼點名望,這一下子搞不好,就全毀了。

幾個幕僚也搞了好幾個意見,可沒一個合王大人的心意,愁得王大人都消瘦了幾分,腰帶都長了。

雖說禮部迎接南楚使團的官員已經跟着去了京都,可王璟卻留了下來,忍不住為王克禮出謀劃策:“族兄何必為難?就叫那些苦力一人出些力氣,送到京城又何妨?左右這徭役都是要服的,駕車去京城,跟修河堤也沒甚區別嘛!”

看了眼王璟,王克禮心裡百味陳雜。這族弟是天之驕子,族中的長子嫡孫,金枝玉葉,學問倒是好,哪裡知道民間疾苦?瑞昌人的徭役主要是用來維修河堤,畢竟這可是跟瑞昌的安全息息相關,從來就沒有過千里跋涉去京城的先例。若是在他手裡開了例,鄉間士紳能罵死他。

所以王克禮搖頭笑道:“族弟不曉得,瑞昌從來就沒有過這般千里跋涉的事情,怕是民間會有怨氣,何苦讓一樁喜事變作怨憤?再者說了,就算是讓他們出力送到京城,瑞昌的車馬也不夠,形容不整,瞧着也不好看,豈不是墮了我大齊的聲威?”

王璟覺得這族兄當真是迂腐,難怪入仕這麼些年也不過做到個小縣令,看樣子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嗤笑一聲道:“族兄多慮了,東西進京,自然有人來接,風風光光地,哪裡會墮我大齊聲威?車馬不夠,征了那些商戶的也就是了,為國出力匹夫有責嘛!”

屁大一點孩子,有幾個人捧着,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王克禮心裡唾了一聲,還是撐着笑臉解釋道:“族弟,如今臨近年關,前來瑞昌的商戶都急着販貨回家,若是強征了他們的車馬,豈不是民怨沸騰?”

話沒說完就叫王璟打斷了:“族兄怕是會礙了你的官聲吧?你為朝廷辦事,但憑忠心二字足夠,那些泥腿子不懂,難道為了幾句怨言便不做事了么?真是笑話!”

王克禮的臉色一下子就鐵青了起來,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指手畫腳的倒像他是這一縣主官了。同樣都是半大小子,跟方沐陽相比,這孩子簡直就是又二又楞,氣得王克禮差點綳不住那點虛偽的假象。

敷衍了兩句,王克禮便拂袖離開了。他一想到方沐陽,頓時就想到了可以讓南楚送的東西走水路,可船也同樣成問題。想了半宿也沒個好主意,第二天一早起來,便叫了幕僚和聶知行過來一同商議這事。

正說到一半,外頭衙役來報,說小方姑爺來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