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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定州的時候,是像旅遊一樣,開開心心地來的。走的時候,卻是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地走的。

而且到定州這些日子,就沒好生逛過一遭定州城,沒好生吃過一頓飯。說到底,都是自己嘴快惹的禍。方沐陽同方平安帶着碧草,藉著夜色上了客船,望着湍急的河水滿心懊惱,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管管自己這張嘴,要不然,不曉得以後還要惹出多少事情來。

幸虧她跑得快,浩然書院裡頭發生的事情,哪裡瞞得過定州的諸人。聽說有個小子連浩然先生都擊節讚賞,但凡定州有點眼光的人都動了心思,當夜便將方沐陽幾個落腳的地方查了出來。可惜次日一早去送拜帖,卻說方沐陽已經走了,眾人惋惜了一回。也有心思偏執的,非要找到這個連浩然先生都讚賞的小子,布置了人手不提。

就是浩然先生,聽說方沐陽連夜走了,也忍不住捻着鬍子笑了一回。不過也更加惋惜,有才氣,有天賦,夠機靈,德行好,還知進退。這樣的好小子,便是浩然書院的千餘學子當中,只怕也難得挑出一個來,只可惜人家拿着浩然書院不當回事,浩然先生再是讚賞,也不能放下大儒的架子,拿浩然書院的面子做踏腳石去請這小子。

所以浩然先生一笑了之,心裡倒是給方沐陽記了一筆,囑咐下頭的管事一定要將那“為天地立心”的四句刻在石碑上,便又鑽進了書海之中去了。

回到瑞昌,方沐陽才鬆了一口氣,只是走得太過匆忙,連一點土特產都沒有給家裡人帶,方沐陽有點不好意思。

方平安則興奮得多,這趟去定州,不光去浩然書院見識了,還見到了浩然先生,而且方沐陽大展雄威,戰勝了浩然書院的學子,更連浩然先生都對他讚賞有加。要不是方沐陽囑咐,她恨不得把這事告訴全瑞昌的所有人。不過不能大肆宣揚,跟爹說一說總是應該的吧?

於是老方姑爺看着小方姑爺的目光也炙熱起來,直說要小方姑爺以後每天傍晚去他房間學習一個時辰。嚇得方沐陽連休息都沒敢在家休息,一溜煙就跑到金幫議事的地方去了。

個把月不在,金幫上下倒沒什麼大事,有條不紊地運轉着。與趙來順等人聚了一下,看了下最近並沒什麼事,方沐陽便笑道:“這樣最好,該幹什麼的都幹什麼,總不能因為我不在就亂了套。”

趙來順笑了一下,趙晨不在,他手裡那攤子事情也讓趙來順幫着打理,所以莫說是金幫的事情,就是整個瑞昌的動向,也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想了一下,他還是說道:“趙晨走的時候,特意囑咐我們注意一下南楚那邊的動靜,不過李巴魚看着,倒也沒什麼不平常的。要說不平常,就是上次跑來找人的那個七爺的手下,叫什麼吳先生的,他又過來了。”

“哦?”方沐陽皺了皺眉,那人後來倒是跟秦七爺求證過,確實是七爺的手下,而且還是一個拐彎抹角的什麼親戚,平素做事也挺穩重,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到南楚找自家親戚的事情,七爺也聽說過,還叫方沐陽幫着打聽,多關照。聽那口氣,對那吳先生很是器重的樣子。

“那個什麼吳迪,找到沒有?”吳宇飛那頭到底怎麼回事,方沐陽想不通,也就沒管了。但是在瑞昌的地頭上,她還不相信金幫和馮麻子的大批人手,找不到一個小小的布莊夥計。

趙來順搖了搖頭:“打聽過了,莫說是我們,便是一直留意着的馮員外的人,都找不到這個吳迪。三年前流民進城之前,這人就走了,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無影無蹤。”

說著他露出了難色:“你也知道,三年前那會兒,確實夠亂的,說不定這個人在返鄉途中叫流民攜裹了,棄屍荒野,也不是不可能……”

方沐陽閉眼想了想,猛地睜眼道:“不對!若是被害了,他也不會沒有家人,人不見了,他家裡的人就不來找么?這個人,不對。”

趙來順嘆了口氣:“我們何嘗不曉得,不過馮員外說了一句話,說是有的人,有的事,叫我們也莫要太過認真。瑞昌不比其他地方,對面就是南楚,複雜得很……意思是說,叫我們不要再管了。那吳宇飛,只怕……也不是我們管得起的人。”

方沐陽一聽就明白了,加上之前方夫人布莊那個奇怪的名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說不定,這吳迪,還有方夫人,都是南楚的探子。而那個吳宇飛,也是南楚派過來的姦細,找不到吳迪,找到了方家去,倒也正常。只是他也沒想到方夫人居然在三年前就死了。

呵呵,越是想,越是覺得方家的滅門慘案不簡單。

往對方國家滲透探子、姦細,就算是和平時期,倒也是件正常不過的事情。金幫一個小幫派,混的不過是糊口的錢,確實沒必要招惹。但是吳宇飛居然找到了方家,就不得不防。

想了想,方沐陽吩咐道:“看看這吳宇飛要做什麼,不要驚動他,我們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

趙來順笑了笑:“他倒是來得正大,是押貨過來的。新一批的絲綢就是他押過來的,後頭還有小方姑爺要的東西,只待都交割清楚了,他也就該回去了。”

押貨?這倒是個正當的理由。方沐陽只得吩咐盯緊了這人,也無計可施。探子姦細都無所謂,只要不拉金幫下水就行。軍國大事,可不是金幫這樣的小混混們參合得起的。一個不好就是謀逆重罪,是要誅九族的,小方姑爺惜命得很,更不願意拉着金幫上下人等跟着倒霉,自然有多遠避多遠。

可人還是要見一面的,不沖別的,就沖這次的貨金額巨大,還關係著定州鋪子的生意,方沐陽也不得不見上那吳先生一面。

位置還是選在水榭,因為天氣漸漸寒冷了,倒沒有用臨溪的房間,而是選了里側山林那邊的房子,偌大的窗戶敞開着,一股子樹林的清新味道撲鼻而來。

方沐陽雖然年紀不大,但是金幫上下尊她為主,身份還是在那裡,過去喝了幾杯酒便提腳走人了。吳宇飛也不覺得意外,他不過是給秦七爺跑腿的,方沐陽宴請他已經是給足了秦七爺面子,不需要還在席間陪着他。

酒過三巡,作陪的趙來順和李巴魚倒還是清醒,吳宇飛已經帶了醉意,惆悵地飲了一杯酒,迷濛着眼拱手道:“兩位小兄弟,實不相瞞,這次往瑞昌來,是我纏着七爺求來的。貴幫在瑞昌勢大,有件事情,還求貴幫幫着打聽一二。”

趙來順趕緊按了他坐下,嘴裡客氣道:“吳大哥也不是外人了,何必說什麼求不求的,但凡是我們兄弟倆能做的,一定儘力給你去辦!”

“先干一杯,謝過兩位兄弟了!”吳宇飛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這才露出愁容道:“想請貴幫幫我尋一個人……”

李巴魚一挑眉:“你那個親戚吳迪?吳大哥,這還用你說?上次你提了提,咱們就想法幫你找過了,實在是沒甚下落,對不住啊!”

吳宇飛連連擺手:“不是不是……”他沉吟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壓低聲音道:“本是家醜,不過也顧不得了。三年前,我們楚地也亂着,我有個長輩,家中遭了些牽連,慌亂中找到我,想到我家有親戚在北齊,要將女兒送過來避難。人倒是送過來了,可現在下落不明,就連我那親戚吳迪,也沒了下落。如今楚地也安穩了,那個長輩想把孩子接回去,可硬是找不見了……”

原來他巴巴地要找吳迪,是為了這個。趙來順覺得這人的奇怪動作有了解釋,心裡倒是一松,忙熱情地斟酒道:“從南楚送來的女孩兒?當時送她的人呢?就沒給您家長輩報個信么?”

吳宇飛頹喪地喝了一口酒:“沒回去!後來才曉得那會兒瑞昌遭了流民,也正亂着。後來久久不見家人送信回來,我家那個長輩就有些着急,只是家事不平,顧及不上。如今安頓好了來尋,竟然是半點消息也沒有,可把家裡老人給愁死了。唉……”

他本就醉酒,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也不過是說家裡人如何着急,當初託付他辦事的長輩如何生氣之類。趙來順和李巴魚耐着性子聽了一遭,見他說得差不多了,方才問道:“那你是要尋那個送過來又沒了下落的姑娘?”

“是是是!”吳宇飛連連點頭,差點連頭都磕到了桌沿上:“小姑娘今年也該十四了,長得眉清目秀的,挺漂亮。姓秦,小名叫做月兒,左胳膊肘後頭有顆硃砂痣。拜託兩位,一定幫忙打聽……打聽……”越說到後頭,他的話音越低,差點就聽不清楚了。好歹說完才一磕桌子,睡了過去。

趙來順和李巴魚對視一眼,紛紛皺起了眉頭。一個標緻清秀的小姑娘,三年前才十一歲,又長得眉清目秀挺漂亮……那個時候正是流民亂起來的時候……沒了音信……幾條綜合起來,實在想不到那個小姑娘有什麼好的結果。

兩人心中清楚,也曉得吳宇飛拜託的這事挺難,只是眼下吳宇飛已經醉得人事不省了,只得將人送回客棧,再去告訴小方姑爺一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