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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罔施施然南行,穿過人煙村寨,從大河走到了淮水之濱。他並沒有施展飛天神通,也沒有隱匿行跡,走得好像並不快,但普通人卻很難追得上。看着他就在前面不緊不慢地步行,但走着走着,便漸漸消失在遠方。

象罔的裝束奇異,神情似有些茫然,就這樣走在路上難免引人側目。但是這些年來,隨着遷徙、治水、開拓新家園,各部之間的人口流動非常大,沿途民眾見到了太多他們原先根本沒見過的、也幾乎不可能見到的人和事物,早已見怪不怪。

的確,中華各部從沒有經歷過這麼大規模的人口流動與部族融合。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人口流動就是部族遷徙,但部族遷徙是單向地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如今的人口流動卻是交錯而複雜的。

原本中華各部的發展水平、生活習俗、生產工藝都有較明顯的差別。經歷這個過程之後,這種差別迅速地縮小,保留的大多只是地域性的差異。先進的生產技術也迅速傳播到各個部族,生活習慣相互影響,形成了很多統一的風俗。

但像這幾十年來如此大規模的人口交錯流動畢竟是特例,隨着治水功成,各部不再有大規模的民夫被抽調到遠方,也結束了遷徙的步伐。人口流動主要體現在開墾新的沃野、彼此通商交換,將來會漸漸趨於一個穩定的水平。

象罔走在路上,也不論前面是通達大道還是田間小路,也不管沿途民眾以怎樣好奇的目光看着他,反正他是有路就走、飄然南行。這位仙家是在看風景嗎?可他又沒有特意進入名山大川,也許人間就是風景吧。

象罔這一路沒有和任何人交談,也沒有左顧右盼。但沿途風景盡收元神,所路過村寨中人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逃不過他的感知。他還在無形間分化神意附着在不同人的身上,感受着他們的心緒,體會着他們與別人打交道時的種種想法,但他本人沒有做任何多餘的事。

想跟蹤象罔很困難,哪怕趕着一輛馬車都未必能始終追得上。因為馬總會累的,而象罔雖走得不快,卻好像根本就不會累。可是有一個人卻追上了象罔,就是那位跟蹤他的女子。

女子雖穿着略顯臃腫的粗布衣衫掩飾了身材,也用污泥將一張俏臉抹得很臟,但是身手卻非常矯健,應是習過武或是有修為在身,差不多相當於二境圓滿,在各部族中也算是最精銳的勇士了,而她卻是一位妙齡女子。

饒是如此,她在路上了也吃了不少苦頭。象罔走走停停,有時他也會駐足,不像是宿營卻像是在細細觀賞風景,但說不定會在什麼時候停下。他經常連夜行走,就連下雨時也慢步如常。這女子可是得休息,也得吃東西。

她隨身並沒有帶乾糧,餓了怎麼辦?就在沿途村寨中取用。有時她就直接問路邊人家要點吃的,有時便直接進入無人的院落自取食物,用俗話說便是偷,累了就自尋地方休息。

這種時候,她難免就會把人給跟丟了,但也沒關係,因為象罔的行蹤有規律,有路便往南行,她再加快腳步追下去,過一段時間便又能發現象罔,就這麼一直來到了淮水岸邊。

象罔知不知道有這麼一位神秘女子一直在跟蹤自己?這恐怕誰都不清楚,因為象罔一直就是那個樣子,就算察覺了,也和沒察覺沒什麼區別。

這一日象罔再度駐足,站立在一座湖泊邊的山丘上。此山就是虎娃曾放牛煉丹之地,山下的湖泊便是淮澤消退後殘留的水域,而不遠處還有另一座山丘,那是鎮壓無支祁之處。象罔沒有坐、沒有睡覺,就這麼在山上站了一夜,誰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他也好像什麼都沒幹。

天明時分,他走下了山丘繼續往南行,周圍的野地里長滿了齊腰高的花草,花草間有一條小路。這裡是淮澤水退後露出的土地,附近村寨有人常在這一帶放牧牛羊。小路蜿蜒、地勢起伏,有的地方草長得很高還夾雜着茂盛的灌木,視線往往看不太遠。

走着走着,小路在開着野花的灌木叢邊拐了個彎,突然傳出一聲嬌羞的驚呼。這位下界真仙走路好像不長眼,居然撞着人了,而且撞到的還是一位妙齡女子。

來者就是一路跟蹤他的女子,此刻已經換了裝束,身穿素色衣裙,盡顯婀娜身段,梳理打扮得非常乾淨整齊,不小心一頭撞進象罔的懷裡,嬌顏含羞帶怯。

她左手提着一個罐子,罐子里裝的是菜湯,右手提着一個籃子,籃子上蓋着一塊布。轉彎時腳步有點快,撞在象罔的懷裡失手將罐子打翻了,動作很巧,罐口揚起正扣在象罔的肩上,半溫不熱的湯灑了象罔一身。籃子也落在了地上,露出了裡面的麵餅。

姑娘就像一頭受了驚嚇的小鹿,臉和胸撞到了象罔的懷,隨即閃電般地向後一縮,自己身上倒是一點都沒弄髒,發出一聲嬌呼,臉色騰的就紅了,趕緊低頭道:“實在不好意思,是我走路不小心,將您給撞着了。……哎呀,您的衣服弄髒了,脫下來讓我幫您洗洗吧。那邊就有一條小溪,可在溪邊生火烤乾,一會兒功夫就好。”

說著話姑娘又走上前去,微微低着頭、側着臉,聲音軟軟的,彷彿羞得不敢看象罔的臉,卻伸手去解象罔的袍子,顯得有些慌亂,但這慌亂的樣子又是形容不出地嬌羞動人。象罔並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他只是像看白痴一樣看着這姑娘,而他自己的神情似乎也像個白痴。

從大河走到淮水,象罔一路上沒有和人說過一句話,更別提撞到誰身上了。而這一次好像是不撞都不行了,也必須得說話了。見姑娘的手已經摸上來了,袍子上還掛着濕乎乎的湯呢,象罔就順勢將袍子脫了下來,說了一聲:“好。”

只有這麼一個字,好歹證明了他不是個啞巴。袍子隨即就被姑娘拿過去了,象罔裡面還有一件衣服呢,倒也不至於太失禮。姑娘卻似羞得不行的樣子,轉過身嬌滴滴地說道:“您隨我來,就在前面,很快就好!”

象罔像個傻子般就跟着她走了,這地方還真合適,轉過花叢就看見了一條小溪,溪水旁有一塊大青石,再往上是一小片空地,明媚的陽光灑落在空地的軟草上。姑娘手腳很利索地生了一堆火,又嬌滴滴地說道:“您先坐在火堆邊烤一會兒,別凍着了。”

她到溪水邊將衣服洗乾淨了,然後用樹枝搭了個架子晾在了火堆旁。陽光煦暖,其實不用生火衣服也很快會被晒乾的。象罔也不着急,就坐在那裡等着。

姑娘又將剛才落地的籃子找了回來,那罐子居然還沒摔碎,也揀了回來。她取出一塊麵餅道:“您餓不餓?我這裡有吃的,再給您打點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