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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聲的性格極為堅忍,但在這個湖底深處,孤立地面對越來越硬的堅冰,也不期然感到一陣陣恐懼及絕望,不禁後悔沒有帶同鑽油設備來到這裡,這時他慢慢的往地面爬,希望休息一下。

就在他開始向上爬的時候,他才有時間四周觀望,頂在他頭頂的工作燈光刺穿了前面的堅冰,在那距離約兩百多米的靈魂師視線範圍下,向聲竟然感覺到在冰中有一個黑影。

如果那工作燈只是普通的工作燈,而向聲也只是普通人,那他絕對不會看到任何東西。但那燈是帶有紅外線射線的燈,而向聲的視力,也是配上了“模糊邏輯成像”應用的眼部神經以及“天級晶片”的計算能力,所以才能利用紅外線所搜集到在百多米以外的殘像而去蕪存菁,刪去“噪音”,成為送到向聲眼中的黑色人影。

原來是用來探測冰內溫泉的紅外線工作燈,送回了人形黑影的景象,更直接的表達,就是那個人影身上仍有熱力溫度。

向聲再定眼細看,那人影一動也不動,像是被凝在冰中的人體。但那應該是一個活人,因為他仍然有溫度。

如果這時那黑影利用同一個技術望向向聲,看到的也是一個一動也不動的人影,他會作何感想?

向聲停下所有動作,靜靜觀察對方是不是有任何動作,但這時他又發現了自己的愚蠢,因為若果對方看到自己這邊的工作燈所發出的紅外線,便早已知道來了一個活人,自己已經再無任何躲閃的餘地。

但對方還是一動也不動,向聲再凝神看清楚,發現對方的姿勢,竟然是直挺挺的挺胸站着,與自己蜷曲的伏在半空冰壁上有很大的不同。對方像個保安,而自己則像個賊,這便是向聲現在可以想到的分別。

一個怎樣的活人會直挺挺的站到四百多米深的堅冰之下呢?畢竟捲縮着的向聲認為自己也有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來到這裡。

向聲先爬回到了地面,正如他所想象,湖面上方圓幾公里之內並沒有任何其它地洞入口。這說明了除非那個黑影是在更遠的地方掘開地洞進入湖底四百多米之處,否則便是他本來就在那裡,起碼在向聲到達這裡之前。

難道那裡便是“冰泉”的所在?而那個黑影,就是一個冰泉的“保安”?他心中一喜,便想再進去看個清楚,但轉念一想,決定還是先做好充份的休息和準備,再進去看不遲。

他在地道的入口,早已築了一間冰屋。在冰屋之內這時坐着已不感到寒冷。他的生活用品在屋子內灑滿遍地,倒是什麼也不缺,他又看了看手錶,見是凌晨一點多了,於是吃好了東西後,便忍者強大的好奇心入睡了。

像向聲這樣實在的人,即使是在夢中,也能有一鍾造夢的“自覺”因而並不會百分百陷入夢境的深淵。相對於一般人而言,靈魂師更加清楚夢境不是所謂靈魂活動,他們知道夢都只是意識在腦部的殘念或者重組,說穿了還是肉體的作用多於靈魂的作用,有些人能在夢境里接近自己的靈魂深層意識,那是因為他本來便有強於常人的靈魂波動,使得大腦能接收到這些靈魂波動,而顯諸夢裡,但一般人的意識,卻只能與自己靈魂的表面意識相接,所以靈魂的意識,並不會反映到夢裡。

這晚,向聲夢到自己慢慢走向一個極為莊嚴肅殺的宮殿,殿前的廣場地面全是黑色閃亮的晶石,宮殿是印度式圓尖頂的建築,不知是黃金還是鈦金的殿身帶着一股厚重的暗金流彩光華,牆身沒有任何雕刻裝飾,只有殿門前的一大片空地縱橫着直橫各七條的深槽,槽一英尺闊,其底深不可測,彼此之間相隔約七米,像是通向地獄的裂縫,縫裡火光閃熠,成為殿前的小片光源,在黃金殿門上映出幢幢黑影。

向聲往殿門慢慢走去,沉重的殿門似是知道他的到來,發出了“咯吱咯吱”的尖叫聲,緩緩而開,一個陰冷着面容的中年男人從門內緩步而出。

向聲悚然一驚,猛地醒了,醒來後只覺一身冷汗,竟像是經歷了一翻夢魘而醒一般。

那中年男人的面容在他醒時已記不清楚,但卻絕非是那種窮凶極惡的樣子,而中年男人更沒有向他作出任何攻擊,甚至沒有任何錶情,但向聲還是在驚悚中醒來,那陣驚悚,就像是與生俱來一樣,使他絲毫沒有抵抗的意識。

向聲吁了口氣,等心跳慢慢平復下來,心中又驚又奇,於是,他掛起了一個叫“迴夢寶貝”的應用,在自己腦內抽取夢裡的情像。這種應用通常是向其他人施展的,但向聲卻知道,現在是用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了。

一些在夢裡遺忘了的景象重新浮現在眼裡,首先是廣場的左右兩邊,竟然豎立了一個個巨型神像,每個神像足有二三十米高,一個接一個的從夢境里的境像傳進向聲的視角神經,很明顯向聲之前在夢裡對它們視而不見,現在才重新注意到它們。各個神像的外型很像但又不是傳統佛廟內的四大金剛,它們身披護甲,手按神兵,面目猙獰,直盯廣場。

廣場內縱橫交錯的火槽之內,除了傳來火焰乘風的“伏伏”之聲外,竟然隱約地傳出一陣陣低吟之音,婉約低沉,若隱若現,聽來雖然不悲不喜,但卻有一股無奈失落之情,而這些在夢裡向聲是聽不到的,在他的印象中,夢境里在大門殿打開之前,像是一出無聲電影,直到殿門尖叫着咯吱咯吱地被打開,向聲才聽到聲音,又看到宮殿的門上有一橫匾,寫着:“1984”。

這時,向聲的心裡突然掀起一聲莫名的心悸,不單四肢立刻酸軟,那陣心悸更已穿透到了他的背上,心跳一下子跳升到二百多次以上,整個人幾欲軟倒。他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低吼。

吼聲過處,向聲一躍而起,落地之時,像是一頭野獸般蹲着,單手觸地,警覺地望着四周,他大力吸了一口氣,徐徐呼出,耳中又傳來自己喉底像猛獸的一聲低吼,如悶雷低低徘徊,這時,他的視覺神經上仍在傳送這夢裡的畫面,而就在那中年男人將要出現的一刻他猛然截斷了夢境的視頻,之後,他清楚的看見自己一身銀色的毛,甚至突出的嘴巴,一雙手已成獸抓,但還是緊緊的握着拳頭。

向聲本能告訴自己,自己不能等着那中年男人踏出那“1984”的門,而在夢裡的景象重映時所產生的驚恐,竟然使他即使在看到自己獸化的身體時,也還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這時,向聲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身體回復原狀,心中帶着一陣宿命的感概,他突然記起夢裡記憶重映時在火槽下飄出的歌聲,彷彿自己明白了那歌者的心境,向聲狠狠地咬了咬牙,使自己的同情心熄滅了,也不再去想自己的來歷,他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使海倫娜回復三魂七魄,他強迫自己吃下足夠熱量的食物,帶了洛陽鏟,頭頂工作燈,便又爬進昨日看到人影的深度,離冰洞的盡頭只約十來米。

他的希望有一半破滅了,因為他發現昨天看到的人影到現在還是動也不動,仍直挺挺的站在那裡,看來很有可能是與他一樣對冰泉有着相同“解讀”的探險家,可是現在那人已經成了在冰中的浮屍,想來他還是失敗了,找不到他所想要的東西。

且慢!如果那人影是探險家在冰中的浮屍,那他絕不會像現在般散發著熱量。向聲心裡不禁又燃起希望,他決定先向那黑影靠近,這樣才可能找到更多的線索,如果再往下發掘會有危險的話,那個人影應該可以“告訴”向聲。

向聲開始小心的向橫挖掘,好奇心驅使他將大量溶液毫不節制的用上了在這裡,使得挖掘速度非常之快,幾個小時後,他便靠近那人影二十米之內了。

到了這裡,他才發現那人影,並非是孤立的存在。從這裡看去,那人影的面容仍在黑暗之中,它身前的冰牆像是有着特殊的折射功能般,總是使向聲不能看到那藏在陰影下的臉,但是向聲心底里也不斷響起一個聲音:“別去看他的臉!”

於是向聲將目光轉到人影身後,才駭然看到一大團黑壓壓的人影,然而不同的是,那團巨大得一望無際黑壓壓的人影,卻完全沒有溫度,從這個角度看,它們更像是一個個死屍!

向聲猛然想起:“那個有溫度的人影會不會是吸血鬼?”但也很快又推翻自己的想法,因為吸血鬼的體溫應該是冰涼的,而這樣說來,那人影身後的幢幢黑影,卻更有可能是吸血鬼呢!

當向聲又向前掘再慢慢接近那人影時,他的潛意識仍然在避開去看清楚那當先人影的臉容。然而,他已經看清楚了他的衣着。

那是一套極為奢華的戰甲。在圖像搜索下,戰甲的資料,從向聲眼裡不斷跳出,戰甲的最外層,是一套青銅鎧甲,鎧甲上雕刻了極為精細的地獄千魂圖,鎧甲下擺雕有鏤空地獄黑河紋。鎧甲內層是一套銀光閃耀的鎖子甲,一個個銀環在堅冰之下仍然閃耀奪目,精密之至,鎖子甲下,竟是一套鱷魚皮戰衣,腳下踏着青銅戰靴,上也雕着各式妖魔鬼怪,不一而足,全身上下,唯獨是頭部竟然沒有戰盔,一把如血赤發,像迎風而起,向聲吁了口氣,夢裡的中年男人並非紅髮,所以他才敢凝神再看,望向那人影的面容,一看之下,還是被嚇得心神一凜,那人影英俊之極,雖然不是,但看去卻像極了他認識的一個人——紅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