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恪正在和唐茵下棋。他此前聽到顧長安的聲音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顧長安真的來了，在他身邊站定，俯身認真觀棋。

“婉昭儀，你起身，哀家幫你下這一局。”顧長安對唐茵下令。

唐茵心裡頭不痛快，卻也沒表現在臉上。

她起身退至一旁：“太妃娘娘也會下棋么？”

原本這是她今晚和周恪獨處的機會，她急需讓周恪對她敞開心房，哪怕不侍寢，那也是她的機會。

誰知顧太妃來了，還理所當然命她讓出位置。

“略懂。”顧長安只回唐茵兩個字。

唐茵把“略懂”二字當成是顧太妃在打腫臉充胖子，周恪卻覺得，顧太妃既然說略懂，那就是懂棋。

至於棋藝是不是好，又另當別論。

當顧長安落下一子後，周恪立刻集中了精神。不只是周恪，唐茵也看出門道。

如若說唐茵的棋風很溫和，那麼顧長安的棋風則很犀利，一開始便是主動發起攻擊。

此前唐茵都快落敗了，顧長安僅憑藉一子，竟然又把棋局掰了回來。

棋風如其人，顧太妃的手段，應該也像她的棋局。

這一刻，唐茵又不得不重新審視顧太妃。

以前她知道顧太妃不好相予，看着大兒化之，但其實是精於算計的。今晚顧太妃會出現在養心殿，是因為顧太妃看穿了她的心事么？

她看着顧太妃的側顏，一時間魂游天外。

周恪本人雖然也驚訝於顧長安的棋藝如此精湛，但在最初的驚愕之後，他卻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欣慰之感。

以前他總說顧太妃這個女人除了吃就是睡，跟豬一樣，但這個女人什麼都會。

也是啊，像顧文松這種文武雙全的人，他的女兒怎麼可能平庸？

棋逢對手的結果就是，一局棋下了一個時辰也沒能分出勝負。

周恪從來沒遇到過對手，顧長安卻是第一人。

顧長安當然也不可能輕易認輸，與此同時，她還有點分心，眼角的餘光不時掃一眼唐茵的位置。

觀棋一個時辰而不動如山，唐茵比她想象的還有耐性。

當然，今天晚上唐茵的侍寢夜，是註定要被她破壞了。

再有耐性、再有心機又如何？

誰叫唐茵的對手是她呢？哪怕她不是後宮妃嬪，她也會把唐茵打得沒辦法施力。

“看來今晚咱們是分不出勝負了。”顧長安提醒周恪，這一局已經耗了許久。

只要她不認輸，他就贏不了她。

“這一局作罷，再來一局！”周恪沉聲道。

顧長安平日里這個時辰早就躺榻上，這一回只能捨命陪君子，為了對付唐茵，還得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

就這樣，第二局開始。

這回顧長安一開局便是殺局，周恪卻是從容應對，以不變應萬變。

一刻鐘後，顧長安似才想到唐茵還在一旁：“時辰也不早了，婉昭儀先去歇着吧，哀家和皇帝這一局才將將開始。”

唐茵妙目看向周恪：“無礙，妾喜歡看太妃娘娘和皇上下棋。想留下來，可以么？”

只可惜，周恪的注意力都在棋局上，並沒有接收到唐茵傳遞過來的眼神。

顧長安聞言看向周恪，見周恪專註下棋，她便不再贅言。

她是個嗜睡的，平素睡得早，到後來她有點精神不集中，頻頻打哈欠。

周恪看到這個小細節，不着痕迹加速進攻。

當顧長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現敗局。

“再來一局！”顧長安不想認輸。

再怎樣也要和周恪打成平手，不然她面子上過不去。

以前她下棋還從來沒遇見過對手，剛才是她打瞌睡了，才會讓周恪找到贏她的機會。

“你先睡下，明兒再繼續。朕就在這兒，跑不了。等明日朕下了早朝，再和你下。”周恪說著，命溫大用收好棋盤。

顧長安心道也是這個道理，下棋是小事，不能誤了她睡覺。

她理所當然地爬上了龍榻：“那你明天下完朝，咱們再下，明天我一定贏你。”

周恪上前幫顧長安脫了鞋襪，把她塞進被窩裡，把她的頭髮撩至一旁，露出她精緻好看的臉龐：“好。”

“你也上來睡。”顧長安難得主動一回。

周恪當然沒有異議。

等到顧長安挪出位置，他便躺在她的身畔……

這一刻，他們都把外人拋之腦後，這個外人當然也包括唐茵在內。

唐茵覺得自己就是多餘的一個，無論是周恪還是顧太妃，他們都不記得她的存在。

剛開始她覺得顧太妃是故意來攪局，但是看到顧太妃和周恪之間的相處模式，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無論她是不是還在室內，對他們兩個都沒有任何影響。

她黯然轉身，出了內室。

溫大用自然也把這一幕看在眼裡。暗忖要說厲害，非顧太妃莫屬。顧太妃不出現的時候，婉昭儀還能吸引一點皇上的目光。

顧太妃一來，皇上的注意力全被顧太妃奪走，哪裡還記得什麼婉昭儀？

所以他得出一個結論：婉昭儀根本不是顧太妃的對手。

棲星沒在內室伺候，但顧太妃進去後就沒再出來，跟着是婉昭儀失魂落魄地走出來，她就知道事情不太樂觀。

“奴婢送昭儀娘娘前往燕喜堂歇着。”棲星緊隨其後，往燕喜堂而去。

待進了燕喜堂，室內再無外人，棲星才低聲道：“昭儀娘娘無需氣餒，笑到最後的才是最終贏家。一時的起落算不得什麼，而今昭儀娘娘已然是九嬪之首，是所有後宮妃嬪當中升得最快的一位，也最得皇上器重……”

唐茵聽得認真，覺得棲星的話很有道理。

一時的輸贏沒必要放在心中。顧太妃今天笑得這麼開心，不代表那個女人能永遠笑下去。

哪怕顧太妃不費吹灰之力便把她打得灰頭土臉，但她不該太灰心。

她上前握住棲星的手：“幸虧有你開解，否則我方才便鑽了牛角尖。棲星，謝謝你。”

棲星是一顆非常有用的棋子，將來總有機會派上大用場，要讓棲星將來死心踏地為自己賣命，就讓收買棲星的心。

這其實很容易，只需讓棲星覺得她是重要的。

作為宮人來說，再沒有什麼比主子的肯定來得更讓人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