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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戈的右手上纏着一圈紗布,邢韋羅想起自己的手下說的話,蕭戈的掌心血肉模糊的樣子,現在看到有血色從裡面浸出來,邢韋羅才絲毫不懷疑蕭戈如今的心情。

“齊家治國平天下,家尚且不能安定,麗朝如何能平定?蕭戈,老夫不是逼你,如果你不願意,老夫會將你送回遼國的眉家,有你的外祖庇護着想必也能平安度日吧。”

“只是或許會困難些,我聽說遼王也在找你,或許再換個地方,隱姓埋名,一輩子小心着不要讓人發現蹤跡,也是能過的。”

邢韋羅細細地注視着蕭戈,在看到他的拳頭瞬間握緊的那一剎那,他的嘴角有着暗喜,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成了,蕭戈鬆動了,剩下的,就是要藉著蕭戈的這股怒氣,將麗朝的軍隊擊潰,長驅直入直搗黃龍。

自己蟄伏那麼久,慢慢聚集的巨大財富,和暗暗招兵買馬到如今兵強馬壯的隊伍,他有強大的物質後盾支持着,有同樣志同道合想要推翻如今政權的同僚,再加上蕭戈這個對麗朝的軍隊瞭若指掌,又有豐富對戰經驗的將領,邢韋羅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會失敗。

麗朝的軍隊在前幾次討伐外族的戰役中元氣大傷,更是找不出幾個善於調兵遣將的將軍,墨宋是不錯,但他也是蕭戈教出來的,且經驗不足,不足為懼。

這是天大的好機會啊!邢韋羅需要用盡了控制力才能抑制住不哆嗦,要在這種情況下還保持着淡定平靜,真的是太艱難了。

“我不願我的家人苟且偷生,不願我的妻子和孩子,整日在惶惶不可終日中度過,我許諾過皇上此生忠心不二,然而他不相信,我的家人對我深信不疑,我必不能負他們!”

蕭戈抬起頭,眼睛深邃猶如寒潭,讓邢韋羅竟然一時都失了神,片刻後才端起桌上的酒碗對着他舉了舉。

蕭戈也拿起酒碗,兩人隔着桌子輕輕碰了碰,然後仰頭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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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嗎?我看着都疼!”素年皺着眉頭給蕭戈重新包紮傷口。

平哥兒趴在素年的膝蓋上,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瞪着蕭戈的手,小眉毛竟然還像模像樣地皺着,“不疼嗎?”

蕭戈板著臉,“不疼。”

平哥兒的臉頓時鼓成了包子,“給爹爹吹吹。”說完,小嘴就湊了上去,使勁兒地吹。

素年黑線地看着上面噴到的口水,將包了一半的紗布重新解開,去換乾淨的……

換好以後,平哥兒也要拿着紗布給人包紮,珊瑚貢獻出她的手,兩人去旁邊玩去了,蕭戈的左手輕輕地摸着右手,眼睛垂在地面上。

“委屈你們了,我說過要給你過好日子的,不愁吃不愁穿……”

“不愁吃不愁穿,數不完的金子花不完的錢,整日無所事事只要考慮吃什麼買什麼就行,對吧?”

素年打斷了他的話,歪過頭可愛的衝著蕭戈笑了笑,然後又看向樂呵呵給珊瑚的手上亂纏紗布的平哥兒,眼睛笑得彎彎的,“我等着呢,你答應我的事情,從來沒有落空過。”

蕭戈的身子微微一顫,從側面能看到素年的睫羽,和她美好猶如水瓷一般的側臉,正想說什麼,就見到素年轉過頭,面上微微有些泛紅,“平哥兒也大了,我想着,要是再有個女兒該多好……”

“咳,我就是這麼想想,隨便一說的。”素年才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妥,蕭戈的眼睛都綠了,趕忙又將頭轉過去,她這不是想給蕭戈一些動力嘛,好像方法用的不對?

蕭戈這邊卻嘆息着仰起頭,想着他跟邢韋羅也算是同盟了,要不,再去跟他開口要一間營帳?……

蕭戈從那以後就幾乎很少逗留在營帳里,大部分時間都在邢韋羅那,他不是個拖沓扭捏的人,既然已經決定了,便雷厲風行乾脆利落,開始介入了邢韋羅的計劃中。

麗朝的軍隊實力,沒有比蕭戈更清楚的了,哪裡是薄弱點,哪裡用什麼戰術能夠事半功倍,哪個軍隊的將領有什麼樣的習慣,他們的思維方式,如何能夠誘敵,他全部都知道。

少言一直都在邢韋羅的左右,他原本憂慮的心思,在見到蕭戈毫無保留地都說出來之後,消失了一些。

這裡面有不少他也知道,蕭戈所言非虛,看來他是真心想要跟他們合作,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皇上都要他全家的命了,他還有什麼好衷心的?

只是少言仍然沒能完全放下心,邢韋羅也無所謂,少言原本就是個謹慎的人,他也都習慣了,再說了,蕭戈的舉動他只能看到滿滿的誠意,這要是還有問題,邢韋羅完全不知道問題會出在哪裡。

“墨宋到現在都以為我們是眉家的人,我覺得這個是個很好的突破口,可以讓我的隊伍減少傷亡。”

“不妥,如果他們實際上知道了這些軍隊並不是眉家的,卻只是為了不打草驚蛇,這麼做只能是送上門去,風險極高。”蕭戈下意識地就否定了邢韋羅的提議。

邢韋羅絲毫沒有覺得不高興,反而十分滿意蕭戈的嚴謹,他每一點都想到了,並沒有因為才剛剛跟他聯手就有所隱瞞,這樣的共事,簡直太令人激動。

“高風險,意味着有可能得到高回報,墨宋這次領軍,是皇上的軍隊,並不是蕭戈你之前所熟悉的,所以我們盡量不要浪費任何兵力在他們的身上,墨宋所關注的仍舊是如何將你抓住,帶回去,這正好可以利用上。”

邢韋羅在營帳里背着手來回踱步,“不管他們有沒有懷疑軍隊的身份,只要你出現了,墨宋的注意力定然只在你的身上,其餘的便無暇去管,我已經偽造了聖旨,到時候,我會混入其中接應,裡應外合,就算他們有所防備,我帶的人馬也足夠將他們衝散。”

“需要我去跟他們虛與委蛇?我以為,我只需要帶兵將他們擊潰而已。”蕭戈將手裡的捲軸扔下來,眉毛又皺了起來。

“虛與委蛇?並不需要,你所要做的,只是接近他們,擾亂他們的注意力即可,我的人隨後就到,絕對不會讓你陷入危險之中。”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蕭戈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我能夠帶着你的這些軍隊從他們身上踏過去,能夠攻破麗朝的防禦闖進去,可你要我面對已經跟我成為了敵對的人,曾經親信的人,我做不到。”

說完,蕭戈轉身就離開了營帳。

邢韋羅似乎是愣了,半晌才張開嘴,慢慢地無聲笑了起來,一直笑到需要扶着桌子才站得住,眼角里都透着淚花,喘了半天的氣,都沒能緩過來。

“大人,差不多行了。”少言安靜地在一旁,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邢韋羅停下來,忍不住開口提示。

邢韋羅擺了擺手,喘着氣直起身,“看看,我說什麼來着,你啊,看人還是沒有我准,你說對蕭戈仍舊不放心,讓他得到了這個機會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的?這下你錯了吧,那一方洞天一品端硯,可就是老夫的了。”

少言沒說話,臉上倒是有不少服氣,他是真覺得蕭戈的轉變太大了,讓他心裡沒有底,可是蕭戈到現在為止的態度,一點兒破綻都沒有,蕭戈擔憂的問題,也正是他擔憂的,他還想着蕭戈會不會刻意遮蓋過去。

現在蕭戈更是明確地拒絕了要跟墨宋他們接觸的機會,寧可衝鋒陷陣,如果他有什麼隱藏的想法,帶兵打仗,他是沒有任何辦法出幺蛾子的。

“你可不能賴賬啊,不過,我還得勸勸蕭戈,這事兒非得他不可,我們的兵力不能損耗在這裡,在到達麗朝之前,都必須養精蓄銳才行,所以這絕對是有必要的。”

“大人,”少言叫住了正打算離開的邢韋羅,“您覺得,這會不會是欲擒故縱的做法?”

邢韋羅一愣,嘴角抽動了幾下才算勉強憋住,然後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會注意的。”隨後轉過頭的一瞬間,嘴角再次揚起笑容。

少言在邢韋羅身後有些挫敗,他知道邢韋羅並沒有放在心上,事實上,就是他自己都有些覺得不妥,大人想要重用的人,自己卻疑神疑鬼,對蕭戈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態度都抱着徹底的懷疑,就好像非要證明他並不是誠心加入他們才甘心。

這種想法不好啊,少言嘆了口氣,大人說得對,蕭戈舉家都在他們這裡,稍有什麼他的妻子孩子都會有危險,他怎麼還會有別的念頭?

回到營帳的蕭戈顯得有些陰沉,他在營帳門口站了好久,聽到裡面素年和平哥兒嬉鬧的聲音,素年在跟平哥兒說故事,她總有那麼多神奇的故事,有時候自己都能聽得入迷。

故事裡總有好人,也有壞人,可素年故事裡的好人壞人,從來都不那麼明確,也許聽到了後面,原本做盡壞事的人,往往只是因為他曾經的執着和悲慘的往事罷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