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滿臉無語地看着小翠和刺萍拾完了東西站直了身子，眼觀鼻鼻觀心地盯着她們的腳尖，渾身透出來看破紅塵的感覺，她覺得小丫頭們挺不容易的，自己這個小姐就有些不靠譜了，這會兒又多了一個，完全能體會得到她們的心塞。

轉過臉，素年發覺蕭戈臉上的表情竟然比自己還要正經，她就震驚了，這人說那話不會不好意思嗎？哦也對，他要覺得不好意思這會兒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說實話，蕭戈的這個想法素年很是支持，因為他說得沒錯，她本來確實打算拿小翠當模特，告訴葉夫人應該推拿什麼穴位，需要怎麼使勁兒，但女子的身體和男子的還是有很大區別的，為了保證能達到最好的效果，找一個男模特十分關鍵。

但這事兒蕭戈不要那麼積極好嗎？他腦子轉得可真夠快的呀，素年佩服不已。

先進了屋，素年讓葉少樺將外衣除去，只剩下中衣，然後讓他頸部前屈，向左右活動，葉少樺臉上出現了疼痛的表情，素年心下瞭然，葉少樺的頸椎小關節應該出現了退行性變。

素年又讓他將頭偏向疼痛的一側，素年的左手掌放在葉少樺的頭頂部，右手握成拳輕叩左手背，“如何？手臂是否會有疼痛或是麻木？”

葉少樺感受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素年的手放下來，還算好，說明他的椎間孔還沒有出現根性損害。

剩下的檢查，由於動作偏大，只能拜託蕭戈來完成，素年退後了兩步，讓葉少樺低下頭，蕭戈的一手扶住他的頭頂部，另一手握住患肢腕部，作相反方向推拉。

“疼疼疼！”葉少樺立刻鬼叫起來。素年神色一凝，“很疼嗎？什麼樣的？是不是有种放射性的疼痛？有沒有麻木感？”

葉少樺掙扎着從蕭戈手裡掙脫出來，一臉苦相地揉着他的胳膊，“我跟你有仇啊你要下這麼重的手？這又不是在校練場上！我是病人好嗎。是病人！”

蕭戈面不改色，反而眼中出現了有些疑惑：“我下重手了嗎？要真下了，你的胳膊還能這麼好好的？”

葉少樺立刻不說話了，可憐兮兮地轉向素年：“沈娘子，要不，還是你來？這人出手都沒數的，你剛剛問的那些，我統統都沒有感覺到，太疼了，哪兒還分得清是什麼樣的疼痛？”

蕭戈往素年身前走了一步。擋住了葉少樺的“求救”的眼神，“別啊，再讓我試一次，這次我一定，讓你滿意！”

素年捂着半邊臉。她不想管了，你們自己玩好了。

“沈娘子……，這……”葉夫人沒見過這個架勢，有些無措地站在一旁，素年走到她身邊安慰，“夫人放寬心，他們男人的交情。都是這樣打出來的，沒事兒沒事兒的。”

那邊葉少樺和蕭戈總算“協調”好了，牽拉手臂的同時迫使葉少樺的手臂作內旋動作，他會感覺到手臂出現了麻木。

接着，素年讓蕭戈一隻手按住葉少樺沒有出現疼痛麻木的一側肩部，起到固定的作用。然後另一隻手握住葉少樺的腕部，並使其逐漸向後、向外作出伸展狀。

“沈娘子，我葉某沒有哪兒得罪您吧，上次，上次在校練場將蕭戈打倒那也是個意外！平日里都是我倒下的。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故意替他報仇呀，啊啊啊啊！疼死了你放手！”

葉少樺的話讓蕭戈“一不小心”用力過度，嚎叫地素年都不忍直視，葉夫人緊張地揪着素年的袖子：“這、這會不會出問題？我瞧着蕭大人挺使勁的。”

“放心，蕭戈有數的，”素年安慰着，卻也好笑蕭戈也有被人打翻在地的時候，她本以為蕭戈百戰百勝呢。

這種拉伸增加了對頸神經根的牽拉，葉少樺感到了手臂有明顯的放射狀疼痛，說明他的頸神經根或臂叢有受壓或是損傷。

總的檢查下來，葉少樺的頸椎問題素年已經心裡有數了，頸椎有退行性變，再加上作為一個武將的慢性勞損，整天在校練場上摔打，超過頸部耐量的運動，加重了頸椎的負荷，要想調養回來，可是得要花些時間。

“不用再檢查了嗎？我覺得他的另一隻胳膊似乎也有些問題。”蕭戈意猶未盡地問素年，明顯是覺得不夠啊。

“你才有問題呢！沈娘子，蕭戈可也跟我一樣，保不齊他也有這方面的困擾，我覺得，很有必要趁着這個機會，也一併檢查一下他的身子。”

“……嗯，也可以。”蕭戈竟然沒有反駁，素年一愣，隨即腦子裡莫名其秒地浮現出了蕭戈的想法，他若是也要治療頸椎，那是不是也得推拿？那必然是自己動手啊……

素年忽然用小手扇了扇，這屋子裡可真悶吶。

大致了解了葉少樺的情況，素年讓他趴在榻上，這年頭也不能做x線檢查，素年只能用手去按壓他的頸椎和脊椎部分，素年皺着眉頭，一節一節地摸下來，發現第七頸椎橫突有些過長，並有輕微的骨質增生。

“小翠，銀針。”

小翠立刻嫻熟地將素年的針灸包拿過去，在一旁的案几上鋪開來，素年從裡面選出一根毫針，在葉少樺頸項部按壓後出現疼痛點刺入，平補平瀉手法。

隔着中衣進針，難度要稍微大一些，危險性也高，幸好素年所用的大都是銀針、金針，而不是前世一次性的針。

素年找到夾脊穴，用銀針向脊椎方向成大約七十五度角刺入，進針到感受到針尖有抵觸感之後退針五分，用提插結合小幅度捻轉，葉少樺之前的疼痛有些嚴重，素年便緊提慢插，同樣用平補平瀉手法。

大椎穴，快速進針，緩慢送針到一寸五分深，進針時針尖略朝上，得氣後針尖略朝下，然後以拇指食指夾住針柄快速小幅度捻轉，“有何感覺？”

葉少樺趴在那兒，“嗯……，酸脹感一路往下……”

於是素年便改成自上而下有節奏的捻轉運針大約有半分鐘，將針退出至皮下，再將針尖指向葉少樺疼痛的方向，提插捻轉約一分鐘，等他的酸麻到達了肩臂，將針起出。

風池、天柱、曲池、合谷、後溪，素年每扎一針，葉夫人的心就猛跳一陣，她卻是知道這種時候並不能影響到素年，便咬着絲帕強忍着不發出聲音，可是看着那一根根閃着寒光的銀針，透過衣服扎到少樺的身體里，葉夫人就忍不住顫抖。

一連下了數根銀針，素年這才停了手，這些針需要留針兩刻鐘，她正好將藥膏交給葉夫人，然後教她要怎麼用。

“沈娘子，你叫我眉煙就好，‘葉夫人’聽着，總有些生分。”眉煙輕柔淡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如此眉煙便叫我素年罷，”素年也不推辭，她們二人年歲本就有些相近，眉煙又是素年挺喜歡相處的那種人，便從善如流地應了下來。

“這些藥膏，在葉大人的頸項部、肩背部以及手臂胳膊疼痛較甚的地方貼敷八到十二個時辰，隔日更換一次，但是最好不要連續超過十次。”

眉煙皺着眉頭往心裡記，生怕漏聽了什麼，素年還要教她一些簡單的頸部操，讓她沒事兒可以監督葉大人做一做。

“等會兒，我去拿筆和紙記下來。”眉煙立刻叫停，衝出了屋子去取東西。

小翠“哎呀”了一聲，拉着刺萍也往外走，邊走嘴裡邊嘀咕，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她給忘了，是什麼呢？她們來好好地想一想。

門輕輕地關上，屋裡只剩下趴着不能動彈的葉大人，和面面相覷的蕭戈、素年。

素年走到一旁坐下，蕭戈也慢慢地踱了過來，雖然屋裡還有個礙眼的，但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葉府的茶似乎很特別的樣子，素年捧着茶盞，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蕭戈知道素年的一些小動作代表了什麼意思，就好像現在，她這明顯是在下決心的表現。

半晌，素年將茶盞輕輕放下，轉過頭，十分莊重堅定地看着蕭戈：“蕭大人，素年有一事想問。”

“你說。”

“蕭大人是否要納那位陸姑娘為妾？那日在安定侯府，素年見到了陸姑娘，從她的語氣和素年聽到的傳聞，似乎是這樣的。”

蕭戈緩緩地搖頭：“不是，我不會納她。”

素年鬆了一口氣，她相信蕭戈不會騙她，這有什麼好騙的呢？可是鬆口氣之餘，素年心裡卻升騰起淡淡地惆悵，自己的這口氣，能松到什麼時候呢？蕭戈只是不納陸雪梅而已，但以後呢？陸雪蘭、陸雪竹之類的一定會出現，只是區別於什麼時候出現罷了。

蕭戈一直盯着素年的臉看，她神情里一絲一毫的變化都不錯過，於是也沒有漏看了她的惆悵。

“我雖然不能保證絕對不納妾，因為我現在的位置，也許不能避免，但是，我絕不會主動往家裡添人，這個，我可以保證。”蕭戈鬼使神差般地脫口而出，等說了以後才發覺，屋子裡面還有別人在啊！

葉少樺都將身子縮起來以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了，但從他小幅度顫動的身體看來，他這會兒心情十分不錯，能夠聽到蕭戈開口說這種話，奇蹟啊！他要說出去，他一定要說出去，這麼有意思的事情，不能只有自己一個人享受到，太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