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穿着氣度，怎麼會出現在這個小鎮子里？
“公子有何事？”素年笑得敷衍，她還要急着救人呢。
“是這樣，在下這裡有名醫所開藥丸，專治小兒驚厥，不知姑娘可需要？”顧斐面不改色地開口，說得無比流暢。
“太需要了，公子裡面請。”
素年更不含糊，直接就招呼顧斐進府，然後將他交給巧兒招待，自己則急匆匆帶着婦人和孩子進了內院。
“小翠，去取兩枚雞蛋。”
素年吩咐小翠，自己則帶着孩子進了屋，“大娘，將孩子的衣服脫掉。”
素年將小翠拿來的雞蛋敲開，將蛋黃和蛋清分開來，蛋黃不要，只留蛋清。
“寶貝不怕啊，姐姐要給你治病了，你看，你生病了，你母親多難受啊，我們要勇敢地讓姐姐治好它，好么？”
三歲的孩子，已經懂事了，他看了看眼睛腫成核桃的娘親，對着素年點點頭。
“真棒！”素年舉起大拇指，在孩子小小的大拇指上摁了一下，“太勇敢了，給你點個贊。”
小孩子自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他明白，素年是在誇讚自己，高熱得通紅的小臉蛋上，浮現了些許笑容，看得素年心酸不已，真是個乖孩子。
曲池、合谷、十宣、太沖，速刺進針，用瀉法不留針，大椎、迎香穴，用三棱針點刺出血，然後，素年以左手握住孩子的肢體，以掌心為著力點，用蛋清做潤滑劑，開始上下輕微地運摩。
等到局部出現密集的、含於皮膚內的毛細刺狀物為止，素年才停下。
小翠在一旁已經準備好了水盆和軟巾，一個給小姐凈手，一個給給孩子清理。
素年回過頭，看到屋裡多了兩個人，這不是說有秘方的那位嗎？他什麼時候跑進來的？素年以眼神詢問巧兒。
巧兒尷尬地笑，她都沒弄明白，這位公子說他的秘方需要用潔凈的水和一定比例的鹽調和才行，讓巧兒去取。
等巧兒取回來之後，發現人沒了……
然後就看到這位公子動都不動地站在小姐治病的房裡，巧兒剛想上前呢，就看到顧斐神秘兮兮地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安靜，別說話……
對着小姐聳聳肩，巧兒很遺憾自己沒完成交代，素年的眼神落回顧斐的身上，“公子，您的藥丸呢？”
顧斐並不是瞎說的，還當真讓木聰從隨身的包裹里取出一隻小瓷瓶，素年接過來，拔開塞子放近鼻尖，輕輕嗅了兩下，淡淡的葯香從中飄出，素年認出幾味，確實都是對症的。
“多謝公子饋贈。”素年朝顧斐福了福，便將小瓷瓶放到婦人手裡，“大娘，回去將這藥丸切開，每次半粒即可，明日將孩子再帶過來，我再施一遍針。”
大娘攥着手裡的瓶子，就好像攥住了希望，她覺得自己不會說話了，說什麼都無法表達自己的感激，於是“噗通”一聲，又跪了。
“大娘，你可千萬別這樣。”素年都無奈了，她到這個朝代已經這麼些年，可就是沒法兒適應動不動下跪的禮節。
“娘子，謝謝你救回了我的寶兒，我做牛做馬都無法感激您，我給你磕頭了。”
又是“砰砰砰”特實誠的磕頭聲，聽得素年額頭都生疼，她急忙將大娘攙扶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力氣完全不夠大，甚至還被拽了個趔趄，眼看就要倒下。
小翠壓根沒反應過來，她是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情況，扶人起來還有自己跌倒的？於是，她的反射弧度沒能及時救到素年。
而一旁的顧斐，則是一把將素年撈了起來，撈就撈了吧，扶起來以後還很嫌棄：“這麼輕？怪不得摔跤。”
素年這張老臉哦，都不知道往哪裡擺是好，漲的通紅，光吃不長肉也是她的錯嗎？
“多謝公子。”該有的禮數不能缺，素年感謝過後，就打算攆人了。
“今日之事多謝公子仗義，恕小女子家中還有事，就不遠送了。”
顧斐看着素年笑眯眯的眼睛，覺得太有意思了，這姑娘跟他認識的那些完全不同，幾不會像大家閨秀一般太過拘謹，又不是市井婦人一樣沒有禮數，一個詞，洒脫。
是的，一個女孩子竟然讓自己覺得洒脫，顧斐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不敢，小女子姓沈，名素年。”
“沈娘子，今日在下真真開了眼界，姑娘妙手仁心，佩服佩服。”
素年繼續低調，“不敢，不敢，公子過獎了。”
顧斐也不是個厚臉皮的人，他看出素年已有些敷衍，便自覺地告辭了，畢竟這是人家姑娘的家，他一個陌生的外人，能進得去，已經是奇蹟了。
婦人帶着孩子也慢慢往外走，心裡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若是今日兒子去了，她估計，自己也會跟着去的。
圍在別院周圍的相親們，看到婦人走出來，孩子居然也沒事，一個個都目瞪口呆，小兒驚厥，真的給救過來了？那麼這位小娘子，果真是醫聖柳老的傳人？
“正是！”婦人斬釘截鐵道：“除了醫聖柳老的傳人，還能有誰能將寶兒救過來？那些潞城的大夫們，一個個聽說是驚厥之症，連出診都不肯，他們怎麼能跟沈娘子比？！”
“沈娘子？沈娘子！”
一時間，小鎮上瀰漫著一種熱情，醫聖柳老的傳人在這個鎮上，是他們莫大的榮幸……
然而，潞城的佟府，卻絲毫不知。
佟二太太找了人監視素年，見她頭兩天都很安分，這會兒佟府正缺人手，便將人暫時叫了回來，不過，當然不是全部，那幾個說漏嘴讓婦人聽到的小廝，便是佟府的。
他們見素年幾人整日在別院里，覺得根本沒有監視的必要，便結伴去喝茶吃酒，一個嘴巴沒把牢，便開始議論起主家的事情，順便在背後議論一下柳老的傳人沈素年。
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就讓一位婦人給聽了去，還將它當成是救命稻草一樣。
幾人這會兒悔不當初，憤恨地拍打着自己的嘴巴，但那又能如何？事已至此，幾人一商量，裝呆，就當做不知道，誰知道沈娘子時醫聖傳人這件事怎麼泄露出來的？咬死了不知道，應該就沒人知道了吧？
佟府這會兒還真沒空去管素年，說好了差不多應該到潞城的顧少爺，怎麼還沒有出現呢？
佟二太太心裡有些慌，莫名的慌，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忙讓丫鬟去取一顆清心丸來服下，這才感覺好些。
“娘，顧公子是不是不來了？”
盛裝打扮的佟蓓蓓，這會兒好似一朵嬌艷的牡丹，水紅色將她的皮膚襯得雪白，頭上一隻簪子清麗秀美，讓她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些轉變，嫩生生異常招人眼。
佟二夫人很滿意，她相信就算是顧少爺見到了蓓蓓，也必然會被吸引住的，自己的女兒，那自然是不差的。
“怎麼會！幾天前顧少爺的信就送來了，說是應該就今天會到，可能路上有些事耽擱了，別多想。”
佟二太太自己的心都沒定下來，還要安撫女兒，正想再說幾句，就聽到有小廝進院子傳報：“顧家少爺來了。”
“看看，是來了吧！”佟二太太笑了起來，拍了拍佟蓓蓓的手背，“行了，你等着吧，我先去前院看看。”
佟蓓蓓學雪白的貝齒咬着下嘴唇，半晌，抿着嘴笑得嬌憨。
“佟大人，小侄打擾了。”顧斐風姿卓越，瀟洒地對着佟老爺行禮，態度謙遜而大方，看得佟老爺不住地點頭。
“顧世侄無需多禮，來，裡面請。”
佟府的花廳里，布置已經煥然一新，上的茶點都是最好的，顧斐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在佟老爺的下首坐下。
“顧世侄遠道而來，一定要讓老夫好好招待招待，千萬要當做是自己的家裡，可不能拘束了呀？”
佟老爺語氣十分和善，好像在對待自己的兒子一般。
他這句話，曾經跟素年也說過差不多的，但兩個一比較，真心程度立分高下。
顧斐笑着道謝，“這幾日還要打擾大人了，小侄後日就離開，在此期間，多謝大人款待。”
“這麼快？世侄不如多住幾日？”
“多謝大人好意，只是小侄家中尚有些事，所以不能太耽擱了。”
“如此，那隻好……”
兩人正說著，佟二太太來了，她一走進前廳，就被顧斐的身形吸引住目光。
佟二太太見過顧斐小時候的樣子，那時就已然不凡，沒想到，幾年不見，顧斐竟長成這樣一位英姿勃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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