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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芸嫣的翊坤宮好像是成了東西六宮中最冷僻的一處宮院,大過年的除了偶爾有低等的嬪御到自己這兒串串門再也沒有人上門。皇上不過是三十晚上在自己這兒閃了一下,就再沒見影子。至於別人好像徹底要把自己遺忘似地,就連撫養了好些年的永璜也是每日有了好去處都不怎麼到自己跟前來。

“主子,用膳了。”榮兒看着太監們將貴妃份例的節菜例菜放到膳桌上,又將因昆工小廚房做的應節才捧上來以後,方才到了暖閣里給高芸嫣請安:“膳齊了,只怕過會兒就涼了。”

“不想吃,拿下去。”高芸嫣眼睛睜都懶得睜開,早先每逢大節下都會有娘家兄弟送進來各式各樣最新奇貴重的江南貢物,就是皇帝賞下來的東西也未必及得上家裡的東西。每個人的宮裡都有一份,不看在人的面上就是看在東西上面也要給自己三分面子,自然也就會絡繹不絕地到翊坤宮來給自己請安賀節。

翊坤宮是西六宮的主宮,就是皇后的長春宮也未必有這翊坤宮尊貴華麗。那時候炙手可熱的時候,誰不承望着自己去高看那些低等嬪御一眼。

“是誰說萬歲爺在永和宮招幸魏鶯兒的?”高芸嫣依舊是靠在暖炕上,面前放着一碟新做好的茯苓餅和一盞冰糖燕窩粥。拈起一塊茯苓餅慢慢咬着:“難道東六宮的人都是死人還是皇后不知道生氣?”

榮兒低着頭不敢回言,大過年的也只有貴妃才能語出不遜說出什麼死人之類的礙語。要是被別人聽見貴妃這麼說倒是不值緊要,可是自己加上一句不止是大不敬更失掉腦袋的罪名。早就知道是這樣,所以不論貴妃說什麼榮兒都不敢在旁邊胡亂插上一句嘴,只是默默聽着不多說一句。

“我是在跟你說話,你能回我一句話不能?”高芸嫣拿着手裡的冰糖燕窩粥重重扔在地上:“跟個死人一樣,從前白玲可是比你伶俐多了。要是再這樣,看我怎麼收拾”

榮兒膝下一軟,想起上次金簪子扎在身上的疼和血漬就不寒而慄:“主子別動氣,大節下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奴才沒用,不能給主子分擔愁煩。早間嫻貴妃宮裡的杏兒過來給主子請安,主子還沒起身就沒敢驚動。說是嫻貴妃初五的時候請主子過去坐坐,還求主子賞臉。”

順手摸摸袖子里那塊精緻的翡翠掛件,這可是上等的貨色。說是嫻貴妃賞給自己過節的東西,想到這兒榮兒心底未免泛起一絲暖意,承乾宮的嫻貴主兒做人做事總是帶着寬厚有禮、讓底下人不覺得難堪,只要瞧着杏兒幾個人的臉色就知道承乾宮的日子有多逍遙自在了。

“她如今可是到了寵冠六宮的份位,還用得着求我賞臉?這可是天大的福分,我敢不賞臉么?”高芸嫣冷冷看着窗外:“我可是要去看她的臉色做人了,人家可是嫻貴主兒。”

榮兒沒有答話,只是默默聽着。畢竟這句話自己說不出口,雖說自己是翊坤宮的大宮女可是嫻貴妃對自己幾乎就跟杏兒他們一樣看待。每次有什麼賞賜都會叫人送給自己一份,放在哪兒都是難得的恩典。

高芸嫣厭惡地擺擺手,只要是看到榮兒那張臉就是叫人氣不打一處來。換做以前白玲在身邊伺候的時候,每逢自己生氣或是鬱郁的時候白玲一定會想出很多心思和法子逗弄自己開心,也會幫着自己算計很多事情。可是這個榮兒看上去忠厚謹慎也不多言多語,怎麼就是這樣不貼心。餘下的幾個宮女越發不能叫人放心,整個翊坤宮放眼看去居然沒有一個能夠替自己拿主意的人。

加上自己的兄弟這次又是如此疏忽大意,竟然忘了節下進貢的大禮。不僅讓自己節下拮据,打賞奴才們都沒有往年的闊綽。在帝後面前也有些抬不起頭來,要是自己的弟弟跟皇后家的傅恆一樣出息的話只怕就是如今這樣了。

長春宮的羊角燈點得四處亮堂堂的,皇后從正殿西進間的西洋玻璃窗藉著燈光看向後殿。二進院里顯得暖融融的,心裡沒來由泛起一陣酸意。皇帝正跟魏鶯兒在後面柔情蜜意的,自己卻是在這裡遠遠看着。只是一個局外人一般,看着自己的男人在自己一手安排下去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糾葛纏綿。

“敬事房記檔了?”墨菊捧着用上用紫檀香熏好的綉着蘭桂齊芳折枝花樣的睡袍進了西進間寢殿,沒防着皇后劈頭蓋臉問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細想想才知道皇后問的是後面院子里魏鶯兒蒙皇上招幸的話。

想想也真是,皇后親手把一個出身低賤的昇平署漢軍包衣的女子送到皇帝身邊。還當著皇太后的面替魏鶯兒請封為貴人,換了別人只怕說什麼都做不到這一步。每到夜裡皇后都是睡不沉,即便是睡著了也會在半夜裡醒來然後一夜無眠。這樣子心血不歸,只怕日後會有大礙。

“已經跟敬事房總管說過,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墨菊拿着熏香在錦榻上細細熏了一遍,這是皇后最喜歡的紫檀貢香。有時候真是不明白皇后怎麼會做出這件事,至少在任何女人哪兒都不會有過把自己的夫婿推到自己親手挑選的女人身邊去。可是皇后真的這麼做了就是自己在皇后身邊伺候十年,都不知道皇后的心思究竟在想些什麼。

穿着淺紅色寢衣的富察氏臉色有些黯然,每到夜裡這種時候才算是真的安靜下來。皇帝很久都不曾到過長春宮,好容易來了卻不是在屋裡跟自己共度良宵。

對鏡撫摸着臉頰,好像自己還不到三十歲。怎麼會神色黯然到這種地步,甚至心思已經老邁得都不想去想別的事情,只是巴望着皇上能夠離着承乾宮遠一些。而魏鶯兒又能夠幫着自己把皇帝的心拴在長春宮,日後才有機會收攏皇上的心。

“主子,時候不早了歇着吧。”鋪陳好被褥,墨菊走到寶音身邊幫着更衣卸掉頭飾:“已經打過三更了。”

“有時候我在想嫻妃究竟是有了什麼法子,居然讓皇上對她興緻不減。”寶音換了軟底鳳鞋:“都是跟着皇上好些年的人,早先也不見她有多出挑多得寵,反倒是有些不不懂事。只要是皇上有興緻就由着皇上胡來,先前我還以為是皇上自己好這口。哪知道前兒聽說就是嫻妃有了身子皇上都還留在承乾宮,這可不是奇事。”

墨菊很少從寶音嘴裡聽到這些關於皇帝臨幸后妃的事情,尤其是寶音對於男女風月之事很是冷淡越發不喜歡人提起這些事情。所以平日在她面前,就算是最跋扈的貴妃都是不敢太過放肆。可是這次這樣子說起來,是什麼觸動了皇后的心事?

“嫻貴妃這時候還敢這樣,就不怕傷了身子?”墨菊試探着問了一句。

“我先前也這麼想,只是沒想到皇上居然問過太醫局這時候*房事會不會動了胎氣傷身子?此時有孕的只有嘉嬪和她,皇上有些日子沒去鍾粹宮了。自然就不會是嘉嬪,年前皇上在承乾宮住了好幾宿。除了她還有誰?”寶音臉頰微微泛紅:“墨菊,你不覺着每次只要是見了她總是瞧上去就像是咱們宮裡陳設的那些珠圓玉潤的玉器一樣泛着微光么?皇上是打心眼裡寵着她才是真的。”

“主子說起來以前奴婢還真不覺着,主子這麼一說想想還真是。”墨菊回憶起每次看到嫻雅的情形,略施粉黛卻異樣耀眼。哪怕是後進宮的那些妃嬪們,在嫻妃面前都相形見拙。外加上嫻妃的首飾頭面,有好些都是皇后都沒有的樣兒更別提那些少見的碧璽和點翠頭面。

“一個阿哥一個和碩公主外加肚子里那一個,從前還真是小看了她。今兒才知道後來居上才是真本事,不說別的。先時潛邸四個人,我是已經沒了盼頭了。紋音死了也就好了,翊坤宮的那個,不說也罷。只有她,居然比後來的什麼金氏蘇氏要健旺得多。就是目下這麼些新入宮的,有誰是能夠比得上她的。”寶音睡進被子里:“皇上微服江南,竟然事先一句話不說就帶着她走了。回來的時候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豈不是說一出宮就是膩在一起。皇上那個喜新厭舊的性子,也會為了她把什麼都丟在腦後去。放在別人那兒,誰有這個本事?”

墨菊倒不覺得皇后這話有什麼可取之處,至少在宮中上下看來真要說容貌第一的話只怕除了嫻貴妃就是純嬪嘉嬪不分軒輊了。倒是貴妃和皇后生得就像是一家子的雙生姐妹一樣,只是貴妃比皇后更加清瘦一些。而嫻貴妃不僅生得好,就是素日見了上上下下的人也是一臉和煦的笑容。就是這一點誰不說皇后過余安靜平淡,皇上不愛上這兒來只怕這也是緣由之一。可是要墨菊當面說出來卻是於心不忍,皇后的苦楚似乎只有她們這幾個人才算是看得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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