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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大亮承乾門就已經開了,這時候是內務府總理太監從圓明園回來晉呈太后皇帝御賜有孕的妃子賞物的時候。若是皇帝在宮禁之中,這件事就多半是在晌午或是晚膳時候。盛夏暑熱加之除了嫻妃純嬪,餘下的人都去了圓明園。這會兒就改在清晨了。

“奴才謝皇太后皇上恩典。”嫻妃行了謝恩禮,宮女們攙扶着她起身。

“奴才給嫻主兒請安,嫻主兒吉祥。”總管太監接着給她行禮:“奴才奉皇上口諭,若是嫻主兒身子好些。皇上吩咐嫻主兒這兩日就改住園子里去,宮裡太熱。”

“是。”嫻雅點頭:“皇太后皇上身子好,皇后身子弱可好些了?二阿哥也好些了?”索然無味的請安問好數十年都不會變,只是這卻是無法省卻的事情。

總管太監趕緊答應:“回嫻主兒的話,皇太后萬歲爺皇后主子的身子都好,二阿哥也比在宮裡時候吃得多些。只是貴主兒,有些懨懨的。”

“哦,這是怎麼了?”由小宮女扶着,嫻雅在承乾宮裡慢慢散步。總管太監跟在身後:“說是暑熱太盛,貴主兒受不得。吃了兩劑藿香粥也沒見好,只是昨兒吃了點酸梅湯才是好些。”

嫻雅點頭:“你忙去吧,別在我這兒耽擱時候。”轉臉吩咐道:“雨芯,送總管出去。”

“是。”雨芯趕緊過來,手裡掖着一個厚實的紅封:“總管,奴才送您出去。”

“奴才告退。”總管太監向他打了個千兒這才退出承乾宮。

“主子,該進早膳了。”杏兒過來扶着她:“奴才扶您過去。”

“看看儲秀宮那邊有什麼,送些過去。她的份例及不上我的,這是什麼時候不能委屈了。”嫻雅點頭:“收拾收拾,明兒到園子里去。”

“嗻。”杏兒轉身出去吩咐小宮女們做事,須臾進來:“主子,這會兒到園子里去還是趁早的好。要是去晚了,日頭頂在頭上熱得緊。”

嫻雅吃着薏仁米粥,面前放着一碟清脆可口的醬菜:“明兒是要去早些。”

“主子,五福晉在外面候見。”如霜匆匆忙忙進來,嫻雅放下手裡的牙箸:“五福晉?不是該在園子里或是擷芳殿的,這時候到這兒來。快請進來。”

神色慌亂的安安進了正殿,想到什麼正要跪下請安卻被人扶住:“咱們用不着這個。”嫻雅站在她旁邊:“用膳不曾,咱們一處吃。”

安安眼圈都是紅的,又不好當面哭出來。嫻雅揮揮手將人都遣散下去:“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大事?是婉兒還是?”一面說,心也不住下沉。

“都不是,是王爺。”安安紅着眼睛:“好好的,竟然去把先帝朝那些銅活字弄了出來。皇上知道了,問他。他說拿出去賣了。哪有這麼糊塗的人,難道一個王府缺錢就缺到這上面去了。被皇上申飭一頓倒是小事,這叫人以後怎麼抬得起頭來。不過是白埋怨了幾句,就是耷拉着臉。還說我的不是,我等會兒還要去皇太后面前請罪去。”

嫻雅抽出帕子給她拭眼睛:“這話怎麼說的,那些個銅活字能值幾個錢。”看安安哭得臉都腫了,還在抽噎得不成話:“你這時候去皇太后面前請罪,只怕不好。”

“怎麼?”安安抬起頭:“要是不去,只怕更壞。昨兒皇上把王爺叫到園子里直是數落了一夜,要是我知道了還不去豈不是我不懂事。”

“趕在氣頭上,你去了自己不是受委屈是什麼。”嫻雅接過杏兒端來的酸梅湯親手遞到安安手裡:“你就在我這兒呆一夜,我明兒去園子。你和我一起去。”

“這怕不妥。”安安搖手:“說什麼我都不能留在宮裡,這比不得早年時候咱們那時候小。我倒是小事,你這時候有了身孕多少雙眼睛盯着你。雖說不在宮裡一處住着,眼線還能少了?”

嫻雅撫摸着肚子:“我能有什麼委屈,只是看着他也不敢有人明目張胆來使壞。只是暗地裡就不知道有多少了。說到底,總是自己不好。要不也不是這樣子。”

“唉,我都不是第一次遇到這些事了。平日被人說成是荒唐王爺家的荒唐福晉也就罷了,總不能幹些叫人左右為難的事兒。又不像小民百姓家,有什麼不好能夠兩口子拉下臉來說一頓鬧一頓。那麼多規矩管着,我能說什麼。只是跟他說,別做叫人難堪的事兒。”安安眼淚撲簌撲簌:“聽說被皇上申飭了一夜,我也是心煩。那麼大個人還不知道收斂,成日跟個孩子似地。”

嫻雅低頭默然了一會兒:“安安,我問你件事。不許瞞我。”

安安驚愕地望着她:“你說。”

“是不是出了什麼大事,五爺有意這麼做的。”嫻雅看着她:“五爺的性子你我都清楚,小事胡鬧大事絕不糊塗。這件事看起來大的不行,其實不過是有傷皇家顏面而已。只是皇上真的追究起來,就是要讓五爺暫時閉門思故。必定是有什麼五爺不願乾的差使,推脫不過去五爺才想出這一招吧。”

安安的臉一下紅了,看着她:“你……”只是這一個字,嫻雅已經知道自己所料不錯。弘晝在外人看來荒唐胡鬧,只是心裡絕對是清楚的。知道什麼時候該退避什麼時候適時胡鬧是一件好事。

“為了什麼?”嫻雅拉起安安的手:“要是你瞞着我就不會眾目睽睽之下到我這兒來。”

“你要去園子里,千萬別這時候去。”安安壓低了嗓子:“高貴妃只怕有意給你難堪,大阿哥在皇太后面前說額娘待他如何如何。太后很是惱火,當著人的面狠狠申飭了她一頓。她疑心你說了什麼,所以大阿哥才會這樣子。皇上畢竟信她多些,你若趕在這風頭上去了。只怕會受委屈,王爺索性做了這件事讓你在宮裡多待幾日。”

“安安,我怎麼謝你和王爺。我欠你的情兒,一世都還不清。”嫻雅握緊安安的手:“只是這事兒是我做的,她這事做得太不像話。欺負個沒娘的孩子算什麼,要不是為著大阿哥皇太后會給她一個貴妃的份位?當初也是她在皇上跟前求了多少次才把大阿哥給她撫養。早知道這樣子就別干這事。”

安安咬着嘴唇想了想:“我倒是忽略了她的性子。只是替你擔心,要是這會兒去了她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麼誰給你擔待?皇太后也不是事事都能向著你的,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又是帝妃之間。”

“你和王爺待我的好,我記下了。有一日我自然還你們。”嫻雅沒有過多辯解別的事情,至少有些事不願讓安安過多知道:“王爺那兒你替我說一聲,我會知道怎樣進退。不護着自己還能不護着肚子里這一個,我們母子說什麼都不會被人欺負太久的。”

“你能這麼著是再好不過,我要到皇太后那兒撞木鐘去。你自己可是想好了,明兒去了園子里該怎麼說。”安安隱隱有着擔憂,畢竟皇帝在她和高芸嫣之間還是有着親疏之別。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嫻雅笑笑:“你來這一趟,足見得咱們跟別人不同。日後自然還有事兒是要咱們一起面對的。”

“好,我去了。”安安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也覺得放心。拿起手帕子用力揉揉眼睛:“我昨晚上讓人沏了茶,以為喝了不少今早眼睛一定是腫得。誰知道還是沒那麼好,還不知道瞞得過瞞不過。”

嫻雅想了想:“我這兒還有一盒西洋進貢的‘依弗那’藥膏子,通竅明目再好不過。你用那麼一點點在眼圈附近,再用點香水遮着味兒。”

“這個我見我們王爺用過,有時候就是這樣子瞞過人的。他說我不會做戲,用了也不像。”安安用手帕子蘸了點藥膏點在眼角,頓時火辣辣的蟄眼睛。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眼淚鼻涕全都下來。顯得淚如雨下,安安順勢揉搓眼睛,立馬又紅又腫起來。

“抽抽幾下就更好了。”嫻雅順手拿過自己常用的西洋香水給她:“這個味兒大,你用香水遮掩過去。”

“我帶着藏香,有這個更好。”安安起身整了整旗裝:“瞧這樣子只怕就有了五個月了,不知道是個什麼。”

嫻雅摸摸肚子:“我倒想是個女兒,嬤嬤是該是個阿哥。說是身邊沒個阿哥終究是不成。”

“這話不錯,要是個阿哥才好。除了二阿哥就是你這個出身最好,母以子貴子以母貴可是顛撲不破的話。二阿哥是個藥罐子,他是未足月生下的。可見先天虧欠得利害,後天不管怎麼補都是補不回來。”

“時候不早了,還要出城去。”嫻雅送她送到門外,目送她消失在東二長街盡頭。

“主子,進去吧。”杏兒過來扶着她:“五福晉都走了,您也該好好歇歇。看樣子只怕是真如五福晉說的,要是這次進園子去也不知道會是什麼人按了什麼不該有的心事。”

嫻雅慢慢進去:“其實安安跟我說的事兒我也想到了,不過如她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那天額娘來跟我說的事情。你讓人去打聽一下,看看傅恆家什麼時候辦喜事。要在皇后之前知道,不許晚了。”

“是,奴婢記下了。”杏兒點點頭,扶着她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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