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路虎耗盡最後一滴油，伴隨着發動機“噗噗”的無力嘆息，徐徐停在了路邊。

“怎麼辦？”望着一望無盡的荒草地，我多麼希望衛東能施展神通，變出一桶汽油來。

“天色尚早，認定一個方向走。”韓慶林話音未落，已經從他肚子里傳出“咕咕”的聲音。

“怎麼搞的？沒吃早餐嗎？”衛東問。

“吃了，我就像這駕路虎，油耗大。”韓慶林很無奈。

我從行李箱中翻出兩包餅乾扔給韓慶林。

“省點吃，三個人全靠這兩包餅乾了。”看見他三兩口就快吃完一包，我趕緊提醒。

“沒別的東西了？”韓慶林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不需要。”衛東說，“可以打110了，讓警察調查一下兇手的來歷。早知道這樣，我們該帶一部衛星電話。”

韓慶林打完電話，指着後備箱問：“行李還帶嗎？”

“當然帶啊，”我吃力地拖着自己的箱子，“化妝品、洗漱用品、換洗衣服，一件也不能少。”

“不行。除了水、食物、刀、槍和手機，其他全部扔車上。當然，金輪和輪珠要帶，用衣服包裹起來。”

“不會吧，無人區有多大？”我有點不高興了。

“高原上望山跑死馬，你看見沒有，東南方向有一座山。藏民們認為萬物皆有靈，凡有山有湖的地方一定有牧民或者修行者，我們輕裝上陣，爭取天黑前趕到山底，不然就危險了。”

韓慶林看我站在原地不動，在我耳邊悄悄地說：“把你要的東西塞我包里，只要塞得下，我就給你背。”

我來了精神，那是個軍用登山包，最起碼換洗衣服能塞進去吧。就這樣，我們三人各背一個隨身包，開始向東南方向進發。

遠遠看着，那山離我們可能就二十公里的樣子，可走了三個多小時，看上去還像離我們二十公里，這時我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最可惡的是，我的包雖然小，可重量卻是最重的。

衛東笑眯眯地走過來接過我的包，我心裡一樂：還是自家的男人靠得住！

可他卻打開包，將我悄悄塞進去的化妝品全部扔在地上，只留了兩瓶水。

“你什麼意思？”

“沒有化妝品不會死，天黑前趕不到山底，會死！”衛東很嚴肅。

我忍不住心裡的委屈：“好哇，我早看出來了，你就知道顧自己。男人怎麼樣，平時全是假的，關鍵時候就原形畢露了。”

“是，可這句話你得在真正的關鍵時候說。”

衛東並不生氣，背上我的包，上前拉我的手。我一把甩開他，氣呼呼地肚子往前走，就看見韓慶林和衛東相互打眼色，氣死我了。高原的太陽多毒啊，一天下來臉蛋就有高原紅，兩天還不成黑包公啊？

“休息20分鐘吧？”衛東把剩下的餅乾和一瓶水遞給我。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了。

韓慶林站在高處向四周張望，除了偶爾幾隻藏羚羊跑過，鬼影子就看不到一個。

“有藏羚羊就會有狼群出沒，弄不好我們仨可能要長眠此地了。”韓慶林低聲說。

“子彈還剩幾發？”

“7發。”

衛東眉頭緊鎖，7發子彈能對付幾頭狼？

“你不是有特異功能嗎？瞬間移動什麼的，能先出無人區開車來接我們不？”

“不是瞬移，是循音術，心靈感應，受距離限制，最多一公里左右。”

“休息得差不多就出發吧。”

韓慶林身體素質不錯，可我卻恨不得就地躺下來，再也不想動了。衛東將我扶起來，大家再次向大山出發，越往前走，看到的藏羚羊白骨越多，甚至還有人類的骸骨。隨着夕陽逐漸西下，高原上瀰漫著濃重的詭異氛圍。當最後一縷陽光將整個西邊的天空照耀成橘紅色時，我們都已經意識到今晚必須在無人區過夜了。

韓慶林和衛東選了一處高台作為今晚的住宿地，從附近找來枯草、樹枝等，準備點火把。我見高台不遠處有一對現成的乾草，主動把它抱了過來。韓慶林點起火，當我不斷向火堆添加枯草時，韓慶林突然說：“別動，你拿的什麼東西？”

“樹枝……啊！”我低頭一看，手裡拿的竟然是一根白骨！

我飛快地將白骨扔在地上，尖叫着撲進衛東懷裡。

衛東撿起白骨仔細看了看：“是人的小腿骨。”

“你從哪撿的？”韓慶林問。

我指了指高台的不遠處。

“走，去看看。”

衛東和韓慶林走在前面，我緊跟在衛東身後，手心直冒冷汗。

“還有很多！”韓慶林笑着說：“今晚就靠這些人骨來燒火了。”

“等等，白骨旁是石堆，應該是藏民或宗教信徒祭祀之地。”衛東提醒韓慶林。

“管他呢，草薪不夠，火一滅，狼群就會將我們撕得稀巴爛，明天這堆白骨就是我們。”

“那是什麼東西？”我發現石堆邊還有一個羊頭。

“看起來像是宗教供奉的聖物。”衛東口中持咒，在石堆前跪地，恭敬三拜。

我心裡害怕，也趕緊跟着禮拜，一邊念叨：“菩薩、神仙千萬莫怪，請多多保佑！”

韓慶林也作禮三拜，不忘向神靈告解：“白骨我們先用用，祈求神靈之力，賜給我們火和光明吧！”不倫不類的，把我和衛東都逗樂了。

黑夜降臨，高原上不時傳來狼的嗷叫聲。天空不但沒有月亮，就連星星都藏在黑幕之中，四野寂靜，只聽見篝火中不時傳來“噼啪”聲。

剩下的一包餅乾，韓慶林示意我全吃掉，但我堅持給他留了三塊。

“我們輪流值夜，狼鼻子比狗還靈，不消三個時辰，肯定向這邊雲集。運氣好的話，或許能殺一頭狼，我們吃烤狼肉。”韓慶林笑着說。

“運氣不好呢？”我問。

“狼吃我們。”

一句話說得我心驚肉跳，我是第一次在不毛之地過夜。

衛**然抬手示意我們禁聲：“有動靜！”

“狼群來了？”我趕緊跑去衛東身邊坐着。

“狼群包圍獵物之前，是不會有動靜的。”韓慶林說得很肯定。

“是人的腳步聲……不太可能啊。你們有看到過其他人嗎？”

“沒有。”我和韓慶林都搖搖頭。接着篝火閃爍的微光，自西面蹣跚走來一位中年漢子，一瘸一拐的，手裡還拖着一具野狼的屍體。

韓慶林立即緊張戒備，軍刀已悄悄握在右手上。

“嗨！大叔，您從哪裡來？”

“你們不要害怕，我是當地藏民，今夜困在這裡，看見你們生起篝火，想和你們一起過夜。”那漢子越走越近，確實是藏族同胞的打扮。

“怎麼稱呼？”衛東問。

“陽陀林。”

“這麼晚了，你不怕危險嗎？”

陽陀林憨厚一笑：“不怕，我們身上有狼血的味道，一般的野狼不敢攻擊我們。”

“可你只是一個人啊。”我問。

“所以我來找你們，這樣就不用擔心了。”

“這頭狼是怎麼回事？”韓慶林指了指陽陀林手裡拖着的野狼。

“我殺的！這頭狼禍害了我10頭羊，我必須殺了它。”

“就為殺一頭狼，不惜冒險進入無人區？”

“是的，它太可恨了。”陽陀林將野狼屍體扔在地上，從腰間拔出一把鋒利的藏刀，不到十分鐘就將狼皮扒了下來，又撿起一根木棍，用刀削尖了穿野狼身上。

“來，我們烤狼肉吃。”

韓慶林聽得很興奮，幫忙往火堆里添乾草。

“吃飽了才好對付更多的野狼。”陽陀林指着身後，“看到沒有？那些閃爍的綠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多，狼群已經來了。”

我順着他指示的方向一看，無數個明或暗的綠點點，真的在向我們靠近！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一會兒，狼肉已經滋滋冒油，香味四溢。

“趁熱吃吧！”陽陀林割下一大塊狼腿來遞給我，想到一會兒要對付狼群，加上那烤肉的香味，我還是忍不住吃了兩口。因為沒有鹽，其實味道很一般。

韓慶林吃得不亦樂乎，還一個勁催我多吃點。

“好香啊，能給我也來一塊嗎？”從不遠處，突然傳來女人的說話聲。

我們幾個人都吃了一驚：天都黑了，怎麼還有人在高原荒野里？

韓慶林嘴裡咬着肉，獃獃看着那位一步步走過來的黑衣老女人，嘟噥道：“真邪門嘿，太陽落山前，鬼影子都不見一個，天黑了，倒接二連三地有人來。”

“怎麼，不歡迎我？”老女人眼中泛着冰冷的光芒，咧嘴說話時，我看見她的牙齒還缺好幾顆，看上去像黑暗女巫。

陽陀林突然嘿嘿冷笑：“只要你吃得下，烤肉我都給你。”

“說的好聽，已經被你們吃了半隻了，你能吐出來嗎？”

“沒問題。我吐出來，你必須給我吃下去！”

從他們的對話中，我明顯感覺到一股殺氣，話語雖輕，不徐不疾，但兩人的眼神凌厲，神情高度緊張。衛東也感覺到不同尋常，忙拉着我和韓慶林站在一處。

老女人突然發出烏鴉一般刺耳的狂笑聲，繼而幽幽說道：“我對狼肉不感興趣，不過人肉嘛，倒是來者不拒，吞下去就不想吐骨頭。”

在她身後，站着三十多頭野狼，眨着綠眼睛，偶爾舔舔舌頭，仰頭髮出嗚嗚的嗷叫，彷彿我們就是一頓野味，它們期待與更多的野狼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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